霍毅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起了她瘦弱的手腕,將她整個人用力的拉近了自己的胸前,讓悅悅好好看著自己。
“你這個自作聰明、自以為是的笨女人,你以為你很瞭解我嗎?”霍毅低吼著。
悅悅露出驚惶的神色,正想替自己辯解。
“閉嘴!這一次你要好好聽我說完!”
霍毅放下她的手,直視著她的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說道:“對不起,我沒有把事情對你說清楚,是我的錯!我長年在國外奔走,這幾年來,家父時常來信要我回鄉娶親,可是我一直沒有答應。幾個月前,家父又來信說我大哥身體不適,所以這次我不得不回來。這一次義和團在北京作亂,因此我家人要離開北京避難一段日子。我們說好全家要在河間府碰頭,逗留三個月,我知道,如果我不帶個妻子同行,我家人勢必會強逼我娶親。這個難題在我心中盤旋已久,直到我在松元崗的破屋裡聽到你的聲音。”
看悅悅聽得出了神,霍毅頓了一頓,又介面說:“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下這種決定。你的聲音……只因為聽見了你的聲音,我就想到了這個方法。我絕對沒有要作弄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成親,而這是惟一讓家人斷念的方法。”
“你為什麼不想成親?”
“我不想被婚姻束縛。”
“婚姻是一種束縛嗎?”
“難道不是嗎?反正三個月後,我就要離開了,我有攸關國家生死存亡的任務在身,我不想為誰停留,更不想有任何的牽掛——悅悅,請你務必幫我。”
第一次聽見他語帶懇求,悅悅不禁有點受寵若驚,甚至更有點怦然心動的感覺。
霍毅從懷中拿出一張摺疊成四四方方、還透著紅色泥印的薄紙,牽起悅悅的小手,就將紙往悅悅的手心裡放,說道:“這紙賣身契還你,從現在起,你是個自由的人了,我原本就不該用金錢來買一個人,你說得對,我不應該不尊重你的感受。假扮的事鈺銓知道,僅此而已,他會和我們一起見我的家人,替我掩護。如果你還願意幫我的話,我會在樓下等你收拾好,即刻啟程。如果你不願意,午後,我就離開。”
“你、你說……我、我可以隨時回家嗎?”悅悅低頭看著,不敢相信賣身契就這麼躺在自己的手掌心裡,還熱呼呼地傳來霍毅的體溫。
“沒錯!”霍毅毫不猶豫地說道。
“可是、可是你的計劃,你的計劃不就、就泡湯了?”伶牙利齒的悅悅一時間竟然說話結結巴巴。“這你不用煩惱。”
“可是……”悅悅的嘴像熱壺裡滾湯圓,什麼都倒不出來。
“你決定吧!”霍毅說完,即轉身離開。
悅悅坐在房內的土炕上,手裡頭攤著賣身契,她讀了又讀、看了又看,並沒有考慮很久,一會兒後,靜靜地換下了衣服,收拾好隨身的衣物,開啟房門走了出去。
悅悅的父親是個有學識的貧儒,雖然晚年落得一身貧病,還為了還債不得不賣女解困,但過去他在大戶人家做事時,卻從不貪不賄、堅守信義;悅悅在耳濡目染下也深知一言九鼎的道理。
她認為自己應該要完成和他的約定,才能無累無債地回家。
她不知道這一個決定,將改變自己的一生。
霍毅和鈺銓站在客舍的櫃檯前,看見了身穿粉紅色小襖的悅悅走近,兩人都掩不住歡喜的表情。
霍毅和她兩人四目交投,一種難以言喻的默契慢慢地在心裡形成,他們交換了微笑,像是一種承諾的印記。
三人總算進了河間府。
在這動亂不安的時候,這裡是惟一被視為安全的地方,原因是有位鑲黃旗的徐都統用武力把搗亂的義和團、拳匪和散兵全趕出了城外,城門口並派有重兵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