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行簡扶著寶珠,以病人的節奏一步一頓慢慢挪步回到二樓臥房,關上門後才鬆了口氣,楊行簡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小聲說:“哎,此獠仗著崔克用的威勢,敢亂咬朝廷的命官,當真棘手。”
寶珠也是憤憤不平,正要跟楊行簡指責保朗言語不恭,猛然發現角落陰影裡站著一個人,把她嚇得一哆嗦,仔細看卻是韋訓。他從她們倆進門起就一直在那裡立著,並沒有躲藏起來,卻不知怎麼沒有發出任何活物氣息,楊行簡和她都完全沒有注意到,把兩個人嚇得心裡一陣撲騰。
韋訓見他們終於都看到他了,才面無表情地對寶珠說:“這個人,以後你不要見了。”
寶珠心想這是我不想見就能不見的嗎?皺著眉說:“你又有什麼高見?”
韋訓直截了當地說:“我瞧他不順眼。”
寶珠嘆氣:“你剛才看見他了?哎,真是個咄咄逼人的混賬,還說要找大夫來給我診脈,那裝病也沒用了,這可怎麼辦?”
韋訓聽她的意思也是很煩保朗,心中頓時輕鬆許多,溫言道:“你只管躺著裝,這事我來對付。”
楊行簡說:“那張字條他果然不給,不知道有什麼不可見人的陰險詭計。”
韋訓說:“這也不難辦,我能拿到。”
寶珠嚴肅地說:“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跟他正面交鋒,就算你打得過,那也是公然抗法謀反了!”
韋訓微笑著答應:“是是是,韋大曉得了,你是真龍血脈,聽你的總算不得反吧?”
寶珠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楊行簡一邊旁觀,心中暗想這兩日親眼見這人與公主相處,倒處處都是公主說了算,他除了有江湖人士不拘小節的地方,沒見敢以下犯上過,與保朗那副窮追不捨的霸道嘴臉不可同日而語。楊行簡心裡納悶,難道真的是誤會,此人確實不算惡僕?
到了下午,保朗果然把城裡五六個最有名望的大夫都請到縣衙內宅來為芳歇娘子診治病情。
楊行簡看著這一屋子的大夫,冷笑著說:“我弘農楊氏的女子也不是哪個鄉野村夫都能見的,你們先推出一個最厲害的,再上去給我女兒看病,這樣鬧哄哄的成何體統?”
眾大夫謙虛一番,你推我讓,心裡都不想接這一個患者,畢竟連本縣縣令吳致遠在這位綠衣官員面前都賠著笑臉,若有半分沒有做好,恐怕以後只能關張歇業,再也翻不了身。
最後推出來一位年資最高的吳大夫,跟吳致遠是同姓,老頭兒在城裡看病已經有四十多年了,經驗十分豐富,他心裡惴惴不安跟著楊行簡上樓去,進了芳歇娘子的閨房。
思過齋本是吳致遠的書房,屋裡裝飾倒沒有什麼女子氣息,只是開門就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床榻拉上了帷幔,看不見絲毫人影,這也是高門大戶女子見診的慣例。聽說這位楊氏娘子身份非常高貴,誰也沒打算偷瞧她的容顏。
楊行簡在帷幔間拉開一條縫,探頭進去叮囑了兩句,再次將帷幔合攏。片刻後幔下伸出一隻蓋著絲帕的手。吳大夫不敢細看,心裡嘀咕:“這位小娘子腕子倒是很白淨,手可是真不小,快趕上男人的了。”
誰知一摸脈象,吳大夫立刻吃了一驚:這脈搏氣若游絲,若斷若續,已經是瀕死了,身有此脈者,別說回天乏術,頂多只能用老參濃湯吊一口氣,運氣好能讓人說上兩句遺言,交代一下後事而已。
楊行簡充滿希望地瞧著他問:“我女兒病情如何?”
吳大夫滿身冷汗,不敢直言相告,連忙起身說:“慚愧慚愧,老夫醫術淺薄,無能為力,還是請樓下的同行上來瞧一瞧吧。”說罷用袖子蒙著頭下樓去了。
第二位梁大夫被推了上來,他忐忑不安地搭上脈,片刻後心道還好,這婦人病雖然頑固纏綿,精心保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