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分,我和高曜從守坤宮出來,路過思喬宮時,看見陸貴妃跪在西側門口,穆仙也跪在一旁撐著紙傘遮陽,兩個小丫頭跪在身後。陸貴妃穿著淺絳色長衣,雖然神色平靜,但整個人仍顯得晦暗不明。一個三十來歲的內監奉了皇后的旨意,站在一邊監視。
乳母王氏領了高曜在前面走著,見了陸貴妃只作看不見。倒是那內監見了她和高曜,忙行禮道:“二殿下萬安。”
王氏笑道:“商公公不在皇后跟前,怎麼到這裡來了?”
商公公向陸貴妃努了一下嘴道:“皇后命奴婢來服侍陸貴妃的。”
王氏這才裝作剛剛看見陸貴妃,只隨意一屈膝,走近一步,居高臨下道:“奴婢該死,竟沒看見貴妃娘娘,還請娘娘恕罪。”陸貴妃只閉目不理她。
高曜走上前去,正要行禮,王氏將他輕輕一拉,藏在身後。我見狀忙走上前去,行跪拜之禮。陸貴妃命小丫頭扶我起身,說道:“朱大人請起。”
我起身,回頭見高曜在王氏身後探出腦袋,便向他招手道:“殿下,《孝經》的紀孝行章中,‘孝子之事親也’的下一句是什麼?”
高曜探出半個身子:“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
我蹲下身子,微笑道:“陸娘娘是殿下的庶母,殿下當‘致其敬’才是,怎地還不過來向陸娘娘行禮呢?若讓夫子知道了,又要罰殿下抄寫《孝經》了呢。”
高曜本來看著王氏,還頗為猶豫,待聽說夫子要罰他抄寫《孝經》,也不顧王氏的阻攔,忙站出來向陸貴妃端端正正行了個大禮,說道:“陸娘娘萬安。”陸貴妃微笑道:“好孩子。”說罷又看著我道:“快回去吧,這會兒日頭大,恐曬壞了殿下。”
我順勢拉起高曜的小手,說道:“謝娘娘關懷。”高曜連忙恭恭敬敬的向陸貴妃道別。王氏想走上來拉住高曜,卻見芳馨和紅葉領著兩個小丫頭、又有乳母李氏帶著芸兒等簇擁著我和高曜,早走開了幾步。
午歇起來,正是未正時分。我正在梳頭,綠萼來稟道:“姑娘,送信的小錢從長公主府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外面等著回話呢。”我坐在妝臺前,左手捻著信親王世子高?d送給我的白玉珠串,右手將周貴妃賞賜的青金石細珠手串捏成一團,發出嗒嗒的輕響:“讓他到南廂等一會兒。”綠萼應聲去了。
紅葉笑道:“姑娘自進宮以來,就戴著這串青金石,這會兒是要換白玉珠麼?”
我將白玉珠串放進妝奩最下層的小屜子,又將青金石隨手放在鏡前的青瓷盤中,說道:“今日什麼也不戴了。”
紅葉將長髮鬆鬆綁在頸下,說道:“姑娘的這串白玉珠成色十分的好,但奴婢瞧著似乎不是哪宮娘娘的賞賜,是姑娘進宮時帶進來的麼?”
我看著鏡中這張猶帶五分孩子氣的臉,想起那日薔薇花旁,高?d說的一番話,唇邊泛起一絲笑意:“這是我在公主府中時,長公主賞給我的。”
紅葉將髮梢打理通順,笑道:“怪道姑娘總是將它細心儲存,從不拿出來戴著。”
我扶著她的手站起身來道:“金玉珠寶都是身外之物,偶爾戴戴便好。若每日裡身上贅滿了這些物事,沉甸甸的也無趣。”
正說著,便從寢殿走到了南廂,只見內監小錢正垂手立在門邊。小錢只有十四五歲,生就一副聰明的面孔,見了我忙上前行大禮,砰砰砰磕了三個頭,口稱祝頌。
我在榻上坐了,笑道:“何必行這樣大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