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怨不得長寧宮的宮人們突然對白蘋格外恭敬了些。”
錦素放下剔花白瓷小碗,微微皺眉,斜了我一眼道:“姐姐素來是個玻璃心肝,怎麼這樣簡單的事情倒看不透了。”忽而又笑道:“是了,姐姐哪裡會留意下面宮人們爭名奪利的小事。不過容妹妹嘆一句,今後在宮中營生,只怕更艱難了。”
我愣了片刻,失笑道:“你的心思和口舌,越發厲害了!”
錦素指著空碗對侍立在身後的若蘭道:“再去盛一碗來,再多放些糖,還是有些苦。”方轉頭道:“陸娘娘看起來溫厚,治理起**來,倒比那慎媛有些手段。如此宮人不但有規條拘著,彼此還有尊卑高下之分,想來今後再打個板子罰個跪什麼的小事,陸娘娘不會再過問了。”
我想了想道:“還記得春日裡陸貴妃因錯了請安的時辰在思喬宮側門罰跪的事情麼?”
錦素忙道:“怎麼不記得?宮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妃嬪皇子去定乾宮請安,必得在巳正之後。陸娘娘因錯了這條潛規,被慎媛罰跪十日,後來因為病了才免了幾天。”
我一口氣喝掉剩下的小半碗杏仁茶,閒閒放下空碗,錦素忙命若葵再去後廚盛一碗來。我見無人在側,方輕聲道:“后妃巳時之前在書房伴駕,唯有尚太后當初做皇后時,有過這麼一陣。”
錦素微微一怔,隨即陷入沉思,好一會兒方道:“姐姐是說——”我伸手止住她:“內中緣由,妹妹可慢慢去想。陸貴妃出身書香門第,祖父陸謙乃是帝師,治理區區內宮,自然不在話下。”
錦素忽然呆呆看著我,迎著日光,目中忽然閃過一絲悚懼的寒光,訥訥道:“姐姐你……早便知道了?”
我默然。此時若蘭和若葵奉上茶來,錦素捧過杏仁茶,雙手微顫,潑了兩滴在被子上。若蘭和若葵相視一眼,忙上前拿走茶碗。若蘭道:“姑娘怎麼了?不舒服麼?”
錦素顫聲道:“時至今日,我終於知道我何以累死親母,而姐姐經歷了軒然大波,仍舊在宮中屹立不倒。”說著微微苦笑:“妹妹一心想報答姐姐的恩德,我曾以為姐姐多少是因了我的提點才安然過了皇上那一關,原來不是這樣的。姐姐的大智與遠見,妹妹今生難望項背。”
我黯然道:“本是閒談,倒勾起妹妹的傷心。是我的不是了。”
錦素強抑淚意,眼圈兒還是紅了。我心下憮然,頗有些後悔,只低著頭不說話。一絲風也沒有,長空如洗,樹影寂寂,動也不動。若蘭和若葵面面相覷,不敢說話。忽聞影壁後有人說話,一個小丫頭進來稟道:“長寧宮的小西姑娘來了。”
錦素連忙擦拭眼角,說道:“快請進來!”
小西走了過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方微笑道:“姑娘果然在這裡,讓奴婢好找。”
我見她額頭上亮晶晶的,說話還有些氣喘,笑問道:“什麼事情這樣著急忙慌的?”
小西道:“姑娘,長寧宮來客了,綠萼姐姐說是故人,遣奴婢來這裡找姑娘。”
我奇道:“故人?是宮裡的還是宮外的?”
小西道:“從前是宮裡的,如今是宮外的。”
錦素失笑道:“上元節還沒到,你們主僕兩個倒先猜起啞謎來了。什麼宮裡宮外的,你只說是誰便是了。”
玉機詞(五七)下
小西道:“說起來也是於大人的舊識呢,就是從前的史大人,今日進宮請安來了。”我從未將錦素喪母的因由同紅芯等人說過,故此小西不知道錦素痛恨史易珠,只當史易珠還是錦素的密友。我心頭一震,忙看錦素,只見她一張秀臉忽然變得青白,圓潤的輪廓彷彿被恨意削了兩刀,變得生硬削瘦起來。雙目如有陰火燃燒,手上的茶碗掉落在地,摔個粉碎,茶湯全都潑在了被子上。若蘭和若葵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