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發心頭有淒冷之感,好似一婀娜少女,一夜之間華髮滿頭,遲遲暮歸去了。
在走到通往內庭的九曲迴廊上,冷風粼粼地吹過池上的一片水波,一股寒涼幾乎倒灌進衣領裡,令人激零零就打了個冷戰。
知妙走在前面,忽然便停住了步子,轉過頭來對清歌說:“你去罷。”
清歌這是一愣,即時問道:“大小姐,你叫我往哪裡去?”
“從哪裡來,便往哪裡去。你我主僕一場,今日到此,緣份也盡了。”知妙緩緩地說,臉上帶著一抹淡然而蕭瑟的光芒,她從手上退下一個足赤金的鐲子,又從頭上拔下那個最重的素金釵,遞給清歌,“從此我們天涯海角,來生再見了。”
清歌一看到知妙這種動作,再看到她遞過來的東西,立時撲嗵一聲跪在地上,痛哭道:“大小姐,大小姐你這是作什麼?你這樣真的折煞清歌了!自從清歌被你挑中,終生便都是大小姐的人,無論生死,清歌都會守在大小姐的身邊,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的!大小姐,難道您真的不想要我了?”
知妙聽到清歌這樣的哭聲,才眼眸微轉,下手扶起她來:“清歌,你不必這樣。並非是我不想要你了,而是我們之間的緣份,的確已盡如此。再跟著我,你也享不了什麼福,或許只會受氣也說不定。這些日你受得這苦,全因我而起,若不是那些人因為嫉恨我這個剛進門的人,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你被他們綁束,又傷了齊越,傳揚出去,你清譽盡毀,已無前途可言。為此這事,我對你深感欠疚,只若不能身代,替你為之。”
清歌一聽這個,立時拉住知妙的手大哭:“大小姐且莫說這樣的話,您是千金貴體,我不過是一個賤命,家中貧瘠,若無小姐賞識,這些時日在府裡服侍,只怕留在家鄉已然病餓死了。大小姐的大恩大德,清歌沒齒難忘,現在這般時日,清歌又怎能貪生怕死,離大小姐而去……”
知妙拉住清歌,眼圈也微微地紅了紅。
“清歌,你且起來。我們姐妹一場,你本是比我大的,我應該稱你一聲姐姐。這些年你對我悉心照料,我已經記在心裡。但是曾府弄到這個田地,我已然不報什麼希望。你留在這裡,也只剩下被人捉笑的下場。你且聽我的,拿了這些金子,離京去罷。”知妙挽住清歌的手,“其實這些年,我知你的心思,當年我帶你北上,楚家的那個海生,對你留意不少。此番你拿了我的金子,北上到楚家,求箇中間人去說和說和,和海生一起離開楚家,找個清靜的村落,種田耕地,過你們的小日子去罷。”
清歌聽到知妙提起海生,眼淚嘩嘩地流下來,她跪在地上磕頭道:“大小姐心思如此細密,竟把我們當年的事還記得!清歌寧願一直跟著大小姐,也不要再提那個海生!”
“別這樣。”知妙拉起清歌來,“前些時候,海生還曾寫過信給你,不是嗎?能有得一往情深之人,乃是你的福氣。一個女人一輩子求得是什麼?不過是一個疼愛自己的男人,一個可以溫飽的家而已。現時我身邊已經有了齊越,而你的身邊還缺個海生,聽我的,去罷。”
清歌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下來。
知妙把手裡的金子都塞進清歌的手裡,再沒有說一句話,便轉過身去,一個人默默地,向著九曲廊上飄然而去。
清歌跪在後面,看到知妙煢煢孑立,孤身而去的背影,肩削身薄,一身縞素,不像是飄然若仙,到像是要慨然赴死一般……臉上的眼淚更是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嘩嘩地滾下來。清歌看著知妙縱然身去,握住手裡的金釵,只對著她的背影生生地磕了好幾個頭,額間撞在青石板上咚咚作響,最終還是再也看不到她的樣子,然後爬起身來,截然而去。
一主一僕,緣止緣盡。從此天涯望斷,再不相逢。
知妙一個人,慢慢地向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