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對柔然降部的報復,也是一種“我死後管他洪水滔天”的狠毒。
在這一刻,庫莫提對這位陛下的敬佩已經到了某種極點。他自己也是領軍之人,自然知道軍心比民心更容易變幻,造成的結果也更致命。統領一支八千人的兵馬尚且不易,拓跋燾每每出戰便是幾萬大軍甚至十幾萬大軍,要兼顧各方的軍心,能夠人盡其用,那是何等的困難?
更別說他一直身在前線,可還要注意著各線將領的戰績,就算大勝,也還要能夠順應其他部將的情緒……
正如拓跋燾所說,此時只能追,追擊到無法追到的時候,這些將軍們心冷,才會頭腦清醒的接受他下一步的指令。
至於追不追的上,似乎已經不是這位陛下所關心的重點了。
拓跋燾此時無比希望崔浩能在身邊,而不是他派來的道士寇謙之。
若不是輜重補給尤為重要,崔浩身體也不是太好,拓跋燾一定是把他帶在身邊,時時詢策,或者靠崔浩的三寸不爛之舌打消他們的狂熱,而不是像這樣,只能看著一個道士,半天不想開口。
這時候,寇謙之卻是微微一笑,對著拓跋燾說:“陛下,貧道觀氣所得,西邊的梟雄之氣日薄西山,此去也許有驚,但一定無險,不如繼續追擊。”
要你說?
不說我也得追啊!
拓跋燾王旗一指西邊。
那裡正是大檀逃跑的方向。
“他們往西逃了!我大魏在西線也有大軍截擊,待我們兩頭包抄,一定能活捉大檀和他的兒子們!”
拓跋燾回身立刻下令:
“眾位隨我往西追趕!”
“是!”
“倍當!”(萬歲)
拓跋燾下令追擊,所有將士立刻換馬持韁,帶著兩匹替馬繼續往西前進。此時空中猛然颳起了一陣陰風,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待庫莫提等人睜眼一看,哪裡是什麼陰風,只不過焚燒大片營帳帶來了大片的灰燼,如今被風一吹,黑壓壓一片,好似陰風罷了。
每個人的頭上、臉上、衣服上都沾滿了隨風吹來的灰燼,隨著風中傳來的,還有柔然人低低的悲鳴。
那是一首匈奴古老的歌曲,北方出自匈奴各部的遊牧部落都會吟唱,無論是鮮卑人還是柔然人、高車人,哪怕是夏國人、北涼國人,大部分都聽過它。
庫莫提聽到那歌聲,不由得被帶著也唱了兩句。
“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
真是,我跟著唱什麼!
他們又不是匈奴,八十年的貪婪南下,終得到這樣的結果,怪得了何人?
一行人追趕了一天一夜,連替換的奔馬都已經累到精疲力竭,等到了涿邪山之後,山谷路徑不平,開始紛紛有戰馬崴腳,終於有人陸陸續續地提出建議,不要再追趕了。
柔然人自幼生活在柔然,自然是對地理無比了解,該往哪裡逃,往哪裡躲,遠不是遠道而來的魏人知道的。
大檀臨走之時,帶走了王庭所有可以征戰的男丁,拋棄老弱婦孺,拋棄輜重營帳,想來便是存著絕跡柔然的想法,以圖東山再起。
既然一心想逃的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露出行蹤的。
隨著這幾天追擊時的狂熱漸漸冷卻,眾人的理智似乎也一點點回到了他們的頭腦之中,讓他們恍然想起他們已經大勝了,王庭被毀,柔然人死的死降的降,漠南已經再無可覬覦魏國的勢力,虜獲的牛羊馬匹,足夠魏國再征戰十年……
拓跋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