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蔡琰曾送給她一支紫毫筆,寫起字來順滑無比。自己因為愛惜這支筆,所以只用過一次,便收在匣中,每日隨身攜帶,生怕不小心丟了。
她趁蔡邕不注意,縮起身子一點點移到種平身後。
種平正在書卷上勾寫,餘光瞥見一隻圓圓的小胖手從案下伸上來,在桌沿邊輕輕摸索。
種平:?
種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桌案上“長”出一個製作精良的木匣,一臉懵逼。
蔡琬晃了晃木匣,示意種平接過。
種平還沒來得及反應,蔡邕鬍子一翹,手中書簡又快又準地敲上蔡琬的腦袋。
“還不回去?”
蔡琬捂著腦袋,委委屈屈地把木匣放在種平案上,自己又“蹭蹭”跑回書架邊上,一言不發,繼續低頭看書。
蔡邕又是好笑又是生氣,他搖搖頭,望向種平,溫聲問:“伯衡還有何處不解?”
種平把木匣放在桌案中間,防止它掉下去。
“老師,孟子有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老子說過:‘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呂氏春秋》中更是說:‘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
“為何先賢皆言‘須重民’,而當世卻並未見‘真利民’呢?”
蔡邕捋著鬍子,他放下手中的筆,沉默片刻:“伯衡所謂的‘利民’指的是什麼?與民休息,輕賦薄稅?”
種平抬起頭,認真凝視著蔡邕的雙眼,輕聲道:“老師,《荀子·王制》:‘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平之所願,皆在此句之中。”
蔡邕手一抖,直接拽下一小把鬍鬚。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與種平長久地凝視著。
許久,蔡邕重重嘆了口氣。
“伯衡啊,伯衡……”
“老師。”種平有些失望,“您認為平所言皆是虛妄,不可能實現嗎?”
蔡邕手指輕輕撫摸著竹簡上的文字:“伯衡,你可知你的願景若是要實現,其中需要經歷多少險阻嗎?也許有一日,連老夫也要站到你的對立面。”
種平微微一笑:“老師,您會嗎?”
蔡邕低哼一聲:“老夫還沒閒到那地步呢,每日著書就夠我勞心的,等你出師,老夫也就該去山間隱居了,哪裡還顧得上這些。”
他說著又將手中竹簡遞到種平手上:“想好了?”
“雖千萬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