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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暗度陳倉　第三十六章　龍與鳳（上）

我的臉紅了，低下頭不敢看他，他看著語氣黯然：“明澈，不是我不想出去找救兵，但山裡不安全，我若走了，實在放心不下。”他出言終於解釋，聲線如刀細細劃過我的心，落下殷紅的血珠，那絲後悔終於使得我覺得愧疚不該如此傷害他。

山裡不僅野獸出沒，更有暗探殺生環伺，他擔心他去了，我若有萬一，所以才割捨不下。人生氣起來，理智便會下降，不知為何我對世人皆寬容仁愛，唯獨對他苛刻無比。雲岫溫柔細緻，對我體貼無比，凡事不求回報，便讓我惶恐害怕不小心傷了那顆玲瓏剔透的水晶心肝。而獨孤這個人孤高凌駕於凡塵，我對他崇敬對師，存了膜拜的心，所以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而畢恭畢敬，打起十二分的力氣來揣測他的心思，戰戰兢兢猶如考試。面對慕風行時，我的邪惡一面全都淋漓盡致，覺得他性格剛強，為人強勢，可以處理面對一切風暴而能自若抗衡，所以肆無忌憚，任性而妄為。

這番自我解剖，讓我冷汗外沁，脊樑骨軟了幾分，嘴裡都是苦澀，心裡便存了份對他好的思緒來。可以不愛一個人，但不能踐踏一個人的真心。

我這個人知道自己犯錯後，便會改正自己，所以在刻意對慕風行補償的情況下，我不再惡言惡語，喜怒無常，我們的山居日子過的也算有滋有味。我心血來潮時，也願意洗手做羹湯，拎著匕首去附近尋野菜，順便也會教慕風行如何辨認菜與草。我把摘來的野菜放在他脫下的外衣裡包起來，兩個人去溪裡洗乾淨。摘的太多。一時吃不完，便燒開會把這些野菜放進去焯一下，然後晾乾做成乾菜。乾菜燒野味。慕風行最喜歡吃這個，吃得時候眼睛都笑得眯起來。那抹心滿意足的神光迷離，好像不小心推開一扇門，見到了別有洞天地新奇世界，覓到珍寶。

惻隱之心終於冒出來，雨後春筍一般。我故意開啟迷障，取笑他道：“慕兄生為皇子，除卻烹鳳肝煎龍腦，什麼沒吃過，卻對山野之菜如此忘情，真是好笑。莫非真是物以稀為貴不成。”

慕風行微微一笑，眼裡冷傲完全褪盡，和煦如豔陽，坐姿仍舊如同雪裡青松。高潔筆直。他只看著我，我便感覺似乎波濤一波波洶湧而至，浮沉不能自主。又恍若無數明珠點綴天地，燦爛耀眼。不可逼視。我趕緊暗自凝神吸氣。控制自己，任憑他豔似桃花綻放滿樹芳菲。或者素淡盛過白雪點襯白梅，骨氣都奇絕。色既是空，空既是色。路過，欣賞過，便放下。

他見我不為所動，便收起笑容，目露惋惜。這招美色引誘，後來我終於在千錘百煉下，能神色自若，見怪不怪。

伸手把鍋裡最後一根乾菜吃完，他方用擦乾淨嘴，漫不經心說道：“珍奇佳餚，吃得多了入嘴也不過毫無滋味，除了御廚，無人親手為我烹製一餐，也無人陪我吃一碗飯。”

我嘴裡不依不饒說著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話，心裡卻嘆了口氣，卻笑自己人一老，便成了精。慕風行缺少溫柔的關愛，他本人又十分好強，身在女尊世界女人又都颯爽英姿，大大咧咧，不肯效嬌滴滴柔嫩花朵狀，唯獨我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風扶柳，花臨水，讓他不能自持。其實慕風行最應該找一個溫柔地，以他為天的女子，只有情人柔軟無骨地手，才能撫平傷痛，讓人忘憂忘恨，沉溺其中。他偏偏遇見一個水狀外貌，鐵般心腸的皇家帝女。這個人已經歷盡滄海，破繭成蝶，發誓要忘了前塵，不肯重蹈覆轍，絕情斷愛，對誰都保留三分，哪裡肯陪他一輩子風花雪月，終老閨閣。

誰都不怪，只怪，君生，我已老。他想探索，我卻情場疲憊，不肯跋涉。為什麼都覺得第一次難忘，無非是再也無那是心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