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到書桌前,我也佔據了小半個桌角,從書包裡往外掏紙筆寫欠條。我學經濟學,寫欠條這種東西對我來說輕車熟路,我倆同時完工。我寫下的數額是不多,可看到她給過來的支票才發現,她在支票上寫下的金額是三十萬。
這麼大一筆錢,簡直可以砸暈我了。
我傻了眼,“啊啊?我真的不需要這麼多錢啊。我只借學費和住宿費。”
“錢哪裡會有不需要?”她冷淡地掃了我一眼,“除了學費,你的衣服、褲子、鞋都該換了,品味太差。頭髮也應該打理一下,現在這樣,實在難看。”
我一怔。我雖然穿著打扮都不是什麼名牌,但也算清爽整潔,想不到在她眼裡竟然這麼不入流。鑑於她如此豪爽地給了我這筆錢,我暫時不打算跟她爭論我衣服的品味問題,只是頗誠懇地建議:“就算是這樣,這也太多了,再說——”
紀小蕊推了我一下,打斷了我本來要發表的激情洋溢的演說:“小真你收著吧,梁導給你了,你就拿著。她是你媽媽,又不是什麼外人。”語氣裡大有勸誡之意。
不用她說我也感覺到我母親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往好了說是果斷堅定,往壞了說就是武斷。偌大一個影視圈裡最有名的女導演,沒點懾人的本領怎麼能在這個圈子裡站穩腳跟,她絕對不喜歡有人違逆她的意思,不論那個人是我還是別人。
我垂下視線想了想,俯下身重新寫了張欠條雙手遞過去。我跟她相認只因為她是我媽媽,並不是為了要她的錢。她這樣強行讓我揹負鉅額債務的行為真是讓我又無奈又悲催,按照現在的銀行利息算,一年下來,我竟然要還她幾千上萬。真是太可怕了。
這筆錢真是燙手的山芋,拿,或者不拿,都是個問題。
遞到她手裡的借據,她看都不看就扔進了碎紙機。
我的嘴巴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了,又覺得不雅,迅速閉上:“您別這樣,我很為難。”
她以那種發號施令的眼神看著我,“不要這筆錢,你就別再叫我媽了。”
她毫不留情地把話說到這麼嚴峻的地步,讓我愕然。我在心裡默默咀嚼“媽媽”這兩個字,安靜地把支票收好。
逼上梁山的借錢並不好受,總之,過段時間後一定要找個機會還掉這筆鉅款。
我正在心裡“噼裡啪啦”打著我的小算盤,母親把簽字筆放下,紀小蕊在旁邊收好了支票本,“現在開始,每週來見我一次。”
“呃?”
“你爸爸不在了,我應當管教你。”
我已經是個成年人啦,雖然我很想把這句話振聾發聵地叫出來,但還是忍住了。她借給我錢,自然有權利知道我在幹什麼,更何況大四的課程不太緊,我點了點頭。
我懷揣著那張滾燙的支票走出臥室,自覺腳步都蹣跚了。明明是一張薄薄的紙,卻壓得我腰都直不起來。我去沙發上拿我的書包,準備閃人。
“小蕊,送她回去。”
紀小蕊應了一聲,我趕忙說,“不用了,我認識路的。”
母親凝神想了一想,頷首說了句“也好”,就回到了餐桌旁,拿起顧持鈞送來的幾頁修改的劇本看了起來;顧持鈞卻沒有把全部心思放在修改的劇本上,他隔著寬敞的客廳朝我看過來,唇微張微合,無聲地跟我說話。
就像無數次我從電影裡看到的他,雖然隔山隔水,卻總能走到人心裡去。我能讀出他的意思。
——“許真,再見。”
第二章 糖果時光
離開酒店門口,時針已經快到了中午。眼看時間來不及,我沒回學校,搭了地鐵去了市中心。結束父親的葬禮後,為了籌措生活費,我在市裡的一家叫曼羅的連鎖義大利餐廳在找了份服務生的工作,昨天已經面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