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怡離了肖氏的正院,卻正好看見馮氏的軟轎風風火火的走了,不由得輕輕哼了一聲,馮氏雖是長嫂,敬著就行了,範不上上杆子去討好,她也上了一直等著她的軟轎,回了自己的院子。
吳怡回屋卸了首飾釵鈽,換上軟底鞋,躺在榻上發了會兒呆,一下子坐了起來,想要在這個家裡生存下去,有些事她可以裝不知情,卻不能真不知道,“請謝嬤嬤來。”
謝嬤嬤喜滋滋地到了吳怡的屋子,正在挑花樣子的吳怡見她來了,立刻站了起來,“嬤嬤來了。”
“給二奶奶請安。”
“嬤嬤的精神頭越發的好了。”吳怡笑道,“夏荷,快扶嬤嬤坐了。”
夏荷笑眯眯地過來,扶了謝嬤嬤坐到了小杌子上,又端上了一碗六安茶。
“這茶是我從孃家帶來的,不知道嬤嬤可喝得慣。”
謝嬤嬤露出戴了一顆金牙的笑,“喝得慣,喝得慣。”
“嬤嬤,我初來乍到的,有些親戚忌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請嬤嬤指點。”
謝嬤嬤笑了,“不知道奶奶想問什麼。”
“我想問問,龔家姐妹的事。”
謝嬤嬤嘆了口氣,“老奴料到奶奶必是要問這事,這事原不足以與外人道,奶奶去問別人也不一定有老奴知曉的清楚,奶奶是沈家的二奶奶,有些事奶奶還是要知道知道的,免得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請嬤嬤指點。”
“老太太一輩子就三個孩子,一是侯爺、二是二老爺,唯一的閨女就是行三的三姑奶奶了,左挑右選的替三姑奶奶挑上了太原龔家的嫡出長子,誰知三姑奶奶是個沒福的,頭一年生了婉珍姑娘傷了身子,過了七八年才生了二姑娘婉如,婉如姑娘沒出滿月,三姑奶奶就得了產後風,沒了。”
吳怡不由得點頭,“三姑奶奶實實是命苦。”
“唉,哪裡是她命苦啊,她是被龔家人活活的逼死的,龔家的庶長子今年已經十五了,比婉如姑娘還大兩歲,三姑奶奶嫁得遠,有了委屈也沒處去說,生了二姑娘之後見又是個女孩,龔家的人的嘴臉就更難看,三姑奶奶產後調養不當,這才去了的,三姑奶奶的陪嫁嬤嬤是老奴的親姑姑,她跟誰撒謊也不能跟老奴說謊,話說奴婢的姑姑拼了命跟去弔喪的侯爺把實情說了,侯爺大怒,當場就要打死龔家姑爺,看在婉珍姑娘和婉如姑娘的面子上這才只打了他半死罷了,不但當場拿走了三姑奶奶的嫁妝,把兩個姑娘也給接回來了,又逼著龔家的人把那個生了庶長子,一心想要扶正的姨娘給遠遠的賣了,這才罷休。”
謝嬤嬤相當的有做說書先生的天賦,把當年的事講得抑揚頓錯,語氣有輕有重,只說得一屋子的人屏息聽她講古。
“老太太失了閨女,自是對兩個外孫女寵愛有加,又因為婉珍姑娘和大爺年齡相仿,暗地裡跟太太商量著讓兩個孩子親上加親,因而也不拘著他們來往,兩個孩子一塊兒長大,誰都知道婉珍姑娘是未來的大奶奶,本想著婉珍姑娘及了笄就訂親,誰知道大爺十三歲時隨著侯爺陪聖上狩獵,親手獵了只熊,被皇后娘娘相中了,親自做了媒將馮家的嫡長女訂給了大爺,老太太和太太沒法子,硬生生的把兩個孩子分隔開了,太太做媒把婉珍姑娘訂給了自己的孃家外甥。”
吳怡點了點頭,難怪肖氏說起婉珍表姐又生了個兒子的時候,馮氏的臉色會那麼的難看,她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媳婦到現在都沒能生養,原本內訂的大奶奶另嫁他人之後,卻一個接一個的生,她心裡會好受才怪。
這女人啊,無論出身高低貴賤,總要得了相公的喜歡,又有親生的兒女才算是有福氣的,也才能夠讓人瞧出幸福滿足的樣子,難怪馮氏總是板著規矩森嚴的長嫂臉,不幸福的女人,是無論擦多少脂粉,都能夠被輕易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