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轉到樓上去看大頭,結果大頭俯在床上早睡的跟死狗樣了,就給他扒了鞋蓋好了被讓他睡。老六關好了燈從樓上下來,看到邊和平與符曼華兩個人正坐在餐廳裡說話,不知是什麼心理,他下意識地止了腳步,沒有走過去。隱隱的聽了是符曼華在嗔怪邊和平,雖是聽不清,但他分明地體味到了,那是一種很情義的語調,與對自己不同,開口閉口的不是客套就是開門見山,全沒有一點能夠讓人咂摸的滋味。他有些心跳,想:為什麼我在她面前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惶恐?懼怕什麼呢?其實在她面前,自己根本沒有自己表現的那樣灑脫,內心深處其實是不安和躁動的。可究竟懼怕的是什麼?是因為自己在對內心的渴望進行掩飾?還是懼怕她的理性與敏銳?老天有眼,正在無計可施之際,把和平招來了。可這,能起什麼作用嗎?想著,他慢慢退了身,轉回到樓上。
在眾人面前笑逐顏開的老六,其實心緒是很亂的。雖然這一天他極高興,就像前面說的,不經意間圓了一個長久的夢。可他不能判斷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圓好這個夢,真的如呂剛所說能梅開二度?當符曼華最終同意了住到這裡時,他也暗暗高興過,可很快他發現事情並非像自己想的那樣,她只不過是故地重遊時為了方便而住在一個老同學家裡,僅此而已。那——怎麼辦呢?他想的頭痛腦脹,渾身發燥,去摸煙,卻沒帶在身上,無奈之中將窗戶推開,站在那裡吹風。莊園裡靜極,只有遠處的大門口的霓虹燈在骨碌碌閃動,像只*的土撥鼠。看著那閃動的彩燈拱門,他想起了“滄海桑田”這句話。是喔,一點不錯的!他默默地念叨。頤谷莊園這地兒在他五六歲的時候是來過的,不過那時這裡還是一片荒蕪的大窪地。清楚地記得每到禮拜天,爸爸就把他放在腳踏車的大梁上,帶到這裡來打野鴨子。那漫窪的蘆葦似高高的叢林,野鴨嘎嘎嘯叫著從頭上飛過,爸爸舉槍砰的一聲,野鴨就石頭樣的直直栽下來。如今,自己也到了老爸那樣的年紀,不,是比那時的老爸還要大喔。媽已經走了,為了能讓老爸在最後的歲月裡舒服些,自己買了這套別墅,可他說什麼也不肯來,說我自己到那裡去幹嘛,死了都沒人知道!不是還有我喔,還有小燕。小燕上學去啦,你不上班啦!那,那我再找一個,讓她伺候你。再說吧。
這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喔?在走過的人生之路上,回審一下所留下的足跡,能引起欣慰的到底是什麼喔?老六關了窗戶,仰在床上默默地想。想自己已走過的一生,想這兄弟幾人的如今,拿著自己的事業和他們一一的進行比較。比較著,——“他身上天生就長著那麼一副高傲勁兒,就是哪一天倒了,也會像破廟似的,雖然破爛,但乃會令人心中起敬……”呂剛評價石三兒的話,又擂鼓樣的在耳邊響。我是記恨他嗎?如果當年要是同他一同當了兵自己現在又會是個什麼樣喔?如此想著,呂剛講述的故事就又在他的腦子裡浮漾,在眼目前兒閃晃……
一九七五年,兵團解散,當自己和老轉、大頭扛著行李捲回來的時候,已經當了五年兵的石建國也復員了,並心如所願地進了公安局。一天,市拘留所的犯人在放風的時候,不知怎麼搞的把個看管民警給劫持了,槍也搶到了手裡。這一下還了得,整個看守所炸了營。四面八方調來警力和部隊,把個看守所圍了個水洩不通。警車鳴、喇叭叫,公安局長親自握著大喇叭喊話,要罪犯放下武器,繳械投降。可那罪犯是個有著三條人命的亡命之徒,知道自己已經是走投無路了,一手摟著那被劫持警察的脖子,一手握槍抵著他的太陽穴,大叫著把門開啟,讓我們出去!別的犯人也跟著起鬨,圍著那挾持著警察的傢伙嗷嗷的亂成了一鍋粥。打吧,怕傷著別人,不打吧,那混蛋死不繳械。就這樣僵持了三個多小時。最後是石老三找了把剃刀,三刮兩扯,把自己弄了個禿瓢,然後又找了身號服套在身上,從後面的房頂上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