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什麼力氣。這麼在泥水裡努力了好一會兒,旁邊有人看見了,卻也並不會幫忙。
等過上約莫一刻鐘,模樣做足了,李無相才做出留有一息尚存,自己還能稍微使使勁兒地樣子,配合著薛寶瓶被拖上岸。薛寶瓶抓著他的一隻手,慢慢往家裡拖,惹得路邊的人紛紛側目,有的罵晦氣,有的說她腦子壞掉了。待她拖到自家門前,推開門要進去的時候,李無相稍微鬆開攥著的手,從指縫兒裡漏出兩小塊碎銀子。
薛寶瓶裝作沒注意,把他帶進門,外面的一個人眼尖,立即瞧見泥地裡的一抹亮色,立即撲過去抓住了。薛寶瓶趕緊關上門丶拴住。幾乎與此同時,門外便響起咚咚的敲門聲,震得門栓都嘩啦啦地響,又聽見有人七嘴八舌地叫:「人怎麼樣啊?要不要緊啊?開開門,都是鄉里鄉親的,叫大夥兒進去幫幫忙!」
薛寶瓶立即用背把門抵上了,咬著嘴唇一聲不吭,等單薄的身子被門板震了一會兒,才聽見外面人低聲叫罵幾句,隨後更遠處又爆發出一陣歡呼:「豬!那兒有好幾頭豬,羊啊!」
門外的人這才立即走遠了。
薛寶瓶靠著門滑坐到地上,大口喘著氣。李無相也從她身邊坐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泥水:「所以在這些人眼裡,王家那三個人也還算得上是人人不敢惹的惡人?」
薛寶瓶嗯了一聲。
李無相笑了笑:「怪有意思的。」
屍體從上午漂到下午,有近百具之多,還有些豬牛羊,雞之類的,另有些浮木丶破舊門板窗欞,以及一些人有氣無力的慘叫聲,李無相用不著想那是什麼人。這叫外面的鎮民顧不得想著被薛寶瓶拖進家裡的李無相了,覺得或許是手中原本攥著點碎銀,想來也沒多少。
兩個人用井水洗乾淨身體,李無相從爐灶里弄了黑灰,染了自己的頭髮。這東西的效果誠然不如他那邊的染髮劑,只叫他的頭髮變得斑白,但誰又能說一個遭遇洪水丶失去家園丶死裡逃生的少年一夜斑白有什麼不合理呢?
到了第六天,雨停了。天空還有薄雲,太陽遮遮掩掩,只偶爾灑下勉強能映出影子的光亮。
昨天下雨時出來的大多是勤快人,今天天氣變好,鎮上的懶漢和老弱們就也出門了。他們沿著河道走,從被沖積到河邊的成片垃圾裡挑揀一些還能用的東西,譬如舊衣丶碎木條丶殘破的木碗盤,運氣好的還能拾到一兩枚釘子。薛家是河岸的盡頭,再往上游就是成片的淤泥灘,此時也漲了水,人是下不去的,這些人撿得累了,就在河邊的大柳樹下歇著。
遠遠瞧見第一個人往這邊走的時候,李無相就叫薛寶瓶卸了兩扇廂房前的門板,薛寶瓶在爐灶上燒水,李無相則搬個板凳靠門框坐著,做出個病懨懨的模樣,打量樹下的一群人。
他在尋找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