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一片冰涼,手心一片溼冷,眼睛裡的水龍頭卻關不住——罷了罷了,哭過了今天,就再不會有眼淚了……
終於丟盔棄甲繳械投降,心裡一承認自己的失敗,濃濃的鼻音便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來。若非她的高傲不允許她於人前嚎啕大哭,只怕此刻的她,絕非只是低低地哭泣了。
伏低身的天使讓人完全看不到她的面容,燦爛的金髮披散在她的整個脊背,些許垂落在兩側和身前,隨著斷續的啜泣聲,她的身子越彎越低,最後,她把自己蜷成了一團。
天台上的工作人員立刻扭頭向一旁下方看去,見到導演的手勢,急忙移動攝像機到京子近前,繼續拍攝。
抱住自己,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獲得溫暖,頭埋得低低,她不願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悲傷。
攝像機拍到的畫面中,只有一個柔弱的身影,被長而順滑的金髮埋在下面,雖然看不到面容,可是雙肩細微的抖動和零零碎碎傳出的壓抑的哭聲……令天地也為之靜默。
哭聲漸小,最後,剛剛犯下大罪的天使完全安靜了下來,眾人站在導演身後緊張地盯著電腦螢幕,已經過了差不多十秒了,京子怎麼了?
京子終於抬起了頭,攝影師急忙把鏡頭拉近特寫天使的臉,忙著調整合適焦距的攝影師沒注意到,站在螢幕後的幾位主創卻一個個屏息凝神——天使的眼睛還含著淚水,眼珠的顏色有點渾濁,既非藍色也非黑色,是一種凌亂的墨藍。
那雙眼睛裡沒有丁點生氣,也沒有焦距,於是彷彿變成了一顆漂亮的玻璃珠——是的,漂亮,雖然顏色渾濁,可是奇異的是眼珠卻非常清澈——周圍的一切都入了她的眼,也都沒入她的眼。
行屍走肉?
那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鏡頭,才三五秒便把螢幕前的幾人看得毛骨悚然,那頭卻又突兀地垂了下去,彷彿是斷了頸椎。不破尚大氣也不敢喘,緊緊盯著螢幕,他想知道,他和她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麻生春樹在一旁有點擔心京子的狀況,剛剛轉身打算走前去觀察就聽見了安藝祥子不可置信的抽氣聲,連忙回頭,卻震驚的看到抬起頭的京子已是一對純黑的眼眸!她剛剛只是低了頭兩三秒,手還垂在身側!
天使的眸色改變了。彷彿僵硬了一秒,她的臉上開始鬆動,有什麼表情在醞釀——是一個微笑?不,這笑容的弧度越來越大,配合著那雙彷彿在發著光的黑瞳,一股妖異的感覺如冰水兜頭淋在了現場所有觀眾身上,一個女性職員突然牙齒開始打顫,踉蹌著從人群中擠出,想要離開,一抬頭,卻恰好看見城堡上的天使——那雙漆黑的眼睛明明不是對著她的,卻又彷彿死死地盯著她。她沒有力氣再移動一步,雙膝一軟,“啪”的坐到了地上。好可怕……
“哈哈哈哈……”又是仰天大笑,那笑聲裡卻分明沒有絲毫笑意。
天台上攝影師又將鏡頭拉遠了,天使站在那裡仰頭望天,笑聲中充滿了將要毀天滅地的瘋狂,一陣狂風忽然刮過,將她的衣裙吹得獵獵作響,飛揚的金髮有一束固執地從她臉前繞過,她的表情反而看不到了。攝影師不知為何就是覺得表演還沒完,於是堅定地站在那扛著攝像機對著京子。
一隻白皙的手從額前將髮絲捋了過去,鏡頭裡,墮入魔道的天使表情端莊柔美,帶著些許遺憾,只那雙眼睛,佈滿了絕望、怨懟……還有痴狂。
Act。9
“……很好!”一陣沉默過後,導演反應過來,喊了“CUT”。
所有人默默無語地看著京子離開佈景做的城堡,向他們走來,她斂著眼神色黯然,而他們沉默著不知用何種表情面對這個女孩——剛剛那出戏,用石破天驚來形容也差不多了。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再把她當作一個新人了。這樣的演技,若是不紅豈非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