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坦的屋子周圍騰起,孩子們紛紛衝了出來,但立刻被鍾鬍子的手下無情地殺死,李均眼見著這慘烈的一幕,卻無法哭出聲來,他既不敢衝出去,也不敢繼續呆在被火燒得搖搖欲墜的屋子裡,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屋裡越來越熱,也越來越嗆人,李均再也無法忍耐,寧願衝出去被一刀殺死,也比在這裡被慢慢燒死要強,他也衝向門口,但這時,李坦的身體正好倒下,將他壓在下面,鮮血從李坦的傷口中流出,將他也浸得渾身是血。
驚懼之下,李均暈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他醒過來時,看見周圍圍著一群士兵,他又哭了起來,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指著地上已經半焦的尺體,道:“這個人救了你,你想不想為他報仇?”
李均認出這具尺體正是李坦,許多年後他才想通,是李坦用身體將他護住免去了被火燒著的厄運,而李坦的血將他浸溼又讓他耐住了火的高溫,但他永遠也無法知道,李坦倒下將他壓住時是死是活。
他點了點頭,擦著眼淚,那個軍官又問:“那群人去了哪裡?”
李均依稀想起暈迷前聽到鍾鬍子在下命令準備向西行進,於是他伸手指向西方,這時他才發現,天氣已經亮了,他已經暈迷了整整一夜。
軍官默默向李坦的遺體行了個軍禮,向士兵們發出前進的命令,片刻後,一片廢墟中只剩下李均孤零零的立著。
李均沒有回自己家去看,到處都是一片狼藉,沒有回去看的必要了。過了片刻,他從李坦的尺體邊拾起那柄刀,向著西方追了過去。
這樣,李均,他的童年從九歲起就結束了。
第二卷
第一章 少年傭兵的煩惱
“你沒有事嗎?”
魯格關心地看著少年,緩慢地問道,這並非他對少年有什麼特別的好感,而是他作為一個羌人的本能,他善意地關問這個身材僅自己一半的少年。
疲倦地搖了搖頭,李均避開了魯格的關心,自從家鄉的大屠殺之後,李均便跟隨著追蹤鍾鬍子的傭兵團四處流浪。傭兵團的首領不會考慮他是不是個孩子,考慮的只有他是不是個合格的戰士——當他展現出在蒐集情報和刺殺崗哨時大人所無法比擬的優勢時,這個才九歲的男孩就完成了從孩子向戰士的過渡。時間一轉眼就是七年,無數次血與火中,李均都頑強地活了下來,這應該算是不大不小的奇蹟,戰火中他眼睜睜看著戰友們紛紛倒下,今天付出的任何感情在明天都有可能變成一捧黃土,所以,他幾乎忘了正常人的感情,以至於他們這個小小傭兵團的首領,有著“肖雙刀”的綽號的老傭兵肖林,曾經半是驕傲半是擔憂地對人說:“我們那個小子,天生是一個戰士,我想他根本不適合和平。”
李均離開魯格,爬上一棵樹閉住了眼,剛剛經過了數十里的山路,即使是慣於翻山的越人也會有骨頭散架的感覺,他很快就進入夢鄉,這是五年來他所練出的絕招之一,任何情況下他都能立刻睡著。
魯格則虔誠地跪在地上,將自己的額頭貼近泥土,低聲向地母女婧祈禱著,這是羌人的一種習慣。
外圍的兩個崗哨為了抵抗睡神的誘惑,相互開著下流的玩笑,山泉與夏蟲的合鳴,掩住了遠方的聲息。肖林繞著營地轉了一圈,覺得沒有什麼異樣,便放心地找了個草窩躺了下來,身為替金錢奔走的傭兵,這一次他賣命的陳國軍隊在洪國內吃了一個大敗仗,主力軍團幾乎被洪國全殲,他們不得不拼命逃走,越快離開洪國國境就越安全,對於傭兵,既沒有人肯為之付出贖金,也沒有人願白養著這些危險人物,他們被捕往往意味著死路一條。
晚風在林木間掠過,枝葉的沙沙聲開始蓋過了山泉的嗚咽,也讓哨兵聽不見逐漸逼近的危險的聲音。
月光從枝節間滲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