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安錦還未做成吏部侍郎,連考試也未參加。安家只靠些祖產和書齋的收入過活,勉強算不拮据,比我家也好不到哪兒去,更談不上富庶。我認真地考慮了一天之後,把糖餅還給了他,告訴他我要嫁個有錢人。
安錦當時白了臉,在我們兩家之間的小路上直愣愣地站著,樣子十分可憐。
我心中有愧。早知道他遲遲不娶親是為了等我及笄,我一早便讓他打消這念頭了。於是我又安慰了他一句:“以你的樣貌,一定能找個大家小姐,別在我身上耽誤了。”
他看我的目光頓時轉為怨恨。可憐那包糖餅,被捏得稀爛,最後進了不知誰家的狗肚子裡。
我們就此結下了怨,疏遠得很徹底。後來我也陸續有過幾樁桃花,奈何時運不濟全部在半途宣告枯萎。再後來,我拖到十八歲依然未嫁成,他上門提親。
做成一對怨偶。
第四章 美滿人家
安錦做了吏部侍郎之後,安家並未搬遷新宅,依舊住在祖傳的大屋裡,與我家相鄰。公公鼓勵我常回家看看,婆婆對此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安錦自從那夜談崩後又連續好些日子見不著人影。出於這樣天時地利人不和的現狀,我又樂此不疲地回了孃家。
娘沒有去賭坊,而是乖乖地呆在庭院裡,坐在那顆西府海棠下做女紅。自從那次大哥被關進牢房後,她收斂了許多,把去賭坊的頻率由從前的每天一回每回一天改成了三天一回每回一個時辰,且帶在身上的銀子絕不超過五兩,令我和大哥寬慰不少。見我提著大包小包的點心禮物進屋,她連忙放下手裡的活計迎了過來,接下我手裡的東西,略帶埋怨地說:“怎麼拿了這麼多回來?”
我深感驚訝。以往回家,她總是歡天喜地順道暗示我最近家中的經濟吃緊,這一次卻反倒流露出心疼我的意思,十分不尋常。
我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她一回。“真是我娘?”
娘她把東西放下,叉著腰在我腦袋上狠狠來了一下。“臭丫頭!自家老孃也不認得了?!”
我放下心來,掏出懷中的銀票塞到她手裡。“這是給大哥娶親和小妹置辦嫁妝的錢,您好好收著,千萬別再送賭坊了。”
娘看了看手裡的銀票,有些猶豫,看上去內心正在進行一番天人交戰。交戰過後,她咬咬牙把銀票又塞回了我手裡。“遙兒,今後你不用再往家拿銀子了。女婿和親家雖然人好不說什麼,時間長了總會有意見。你大哥和小妹的事兒爹孃會操心,你還是多放些心思在女婿身上的好。”
我咂摸出些門道。難不成娘一直以為這些東西和錢都是我從安家拿回來的?事實上安家的經濟大權掌握在婆婆手裡,我自然沒那個勇氣問婆婆要錢,更不可能向安錦要求。於是我又將銀票塞了過去。“娘,這是我自己賺的。我從前不也一直靠畫畫賺銀子麼?”
娘和大哥他們只知道我為曬月齋畫些畫,卻只以為是些傳統的花鳥罷了。她不通道:“賣個畫兒能有多少錢?對面兒那個齊書生,那蝦畫得跟真的似的,一幅畫才賣了二兩銀子,勉強吃飽飯!你當娘不知道麼?”
我語塞。“好罷,最後一次。你拿著便是。”
娘猶豫半響,收了起來,一面還絮叨道:“你也別忘了,給自己置辦些好看的衣裳首飾,胭脂水粉什麼的。雖然成了親,也得多打扮打扮,才能留住男人的心啊……”
這話我聽著有些彆扭,再問時娘卻又什麼也不肯說了。我心中納悶,安錦風流的聲名在外也不是一天兩天,娘怎麼忽然想到說這些?然而來不及細想,一陣犬吠由遠及近,只見一團白影如電,朝我疾奔而來。
我趕緊後退兩步,大喝一聲:“停!”
那白影立刻前腿併攏來了個急停,又滑行了數尺才來到我腳下,眼巴巴地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