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離陝西延安府以來,憂慮百煎,疲於奔命,實在有點兒心力憔悴,幸虧有一股百折不撓為師復仇的堅強信念在支撐著他。在太湖他毫無道理地受到了商玉琪的冷嘲熱諷,不啻是在他心頭捅了一刀,血在汩汩地流。
是的,商玉琪是師妹的丈夫,把師傅飄零一生的唯一遺孤交給了他,真的完全可以信託了嗎?師傅的恩情是報不盡的,自己和解家的那層特別關係是分不開抹不散的,自己真的可以就這樣撂下師妹一走了事嗎?但不走又待怎麼辦?這商玉琪……這僅僅是一種離懷別苦嗎?唉!
柳蔭崖呀柳蔭崖,你這個視艱險若坦途的硬漢子,現在竟嘗著比刀砍釜斫還要難受萬倍的;說不出是什麼味兒的悽愴……!
他在外轉了一圈兒,頓頓足,又循原路回到了洞庭東山;可是商玉琪和師妹都不在了;那個家人對柳蔭崖可不那麼客氣了,他指著柳蔭崖憤憤地大聲數落:〃你還來這兒幹什麼?哼!你們解家沒有一個好人的;實話告訴你,你們的仇人可是我們商家的恩人,你那個師妹早就被抓去了;你上她墳頭去哭吊吧!可惜你還不知道她葬身於何處哩!千脆,死了這份兒心吧!〃說完,〃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這個晴天霹靂把柳蔭崖整個地震垮了!他想到了當時商玉琪支支吾吾,後來又突變的神態,又窮本朔源地把事情前後聯絡起來一推敲,對家人的話他是相信的;他艱難地重又離開了商家。
天蒼蒼,野茫茫,這個從小就沒了父母的孤兒現在該歸於何處?他如何對得起師妹?他如何有臉去見含恨泉下的師傅?他心力交瘁;病倒在客棧裡,一直到斧資殆盡被趕出店門,疾病尚未痊癒;他沒有再去巢湖,感到自己已成了幾經冰霜摧折的早衰蒲柳,還有什麼力量去尋訪仇家?他腳步踉蹌地踽踽獨行,向風陵渡而去,想要祭一祭師傅的亡靈,然後到九泉之下,跪倒在師尊的膝前,請他老人家狠狠地責罵自己的失職之罪!他自願墮入阿鼻地獄,永劫不復。。。。
這晚,他走到河南境內,錯過了宿頭,又累又乏,再也無法向前挪動半步。〃嘎!嘎!〃暮鴉繞樹三匝,飛入叢林去了;藉著慘淡的月光,見不遠處有一碑聳起地面,走近一看,不禁長嘆一聲,那石碑上刻著三個字:〃落雁村〃。柳蔭崖慘慼地喃喃自語:〃我號'青雁',此村名落雁,莫非天意要我葬身在這裡了?〃
柳蔭崖看看四下無人,解下身上的腰帶,在樹枝上結一繩圈,回身遙向北方,跪倒祈禱:〃恩師,徒兒沒有護好師妹,更無力為你報血海深仇,只得追隨你於泉下了!〃說完,他叩了三個頭,站起身來準備投環,〃咦!〃明明吊在那裡的繩圈竟不翼而飛;被風颳走了嗎?地下又找不見;他只得重新坐了下來,把包袱撕成碎條又在樹上繫好,回身愛戀地解下身上的軟鞭,置於石碑邊。
剛走回來,不禁倒退一步:樹下站著一位全身武裝扎束的女郎,手挺青鋒劍,似譏如刺地對柳蔭崖冷冷地說:〃哼!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神州大地哪條路不好走?一個男子漢竟然學起沒見識的婦道人家,走這條末路!〃
柳蔭崖早把生死置於度外;還怕什麼訕笑呢?他慘然地淡淡一笑說:〃人不到萬念俱灰的時候,怎麼會貿然輕生?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女英雄,請上你的陽光大道吧!〃
那女郎神態嚴肅地說:〃還有理呢?你說我能看著你在這裡尋死一走了事嗎?這樣吧,套在繩圈裡慢饅地憋死,太難受了,乾脆,我來捅你個窟窿好了!〃
柳蔭崖趕緊深深一揖:〃這真是感激不盡了!我柳蔭崖今天能在你女英雄劍下落個痛快,來生定當結草銜環相報。〃說罷,竟向青鋒劍撞撲上去。
那女郎急忙退後一步;反手執劍,忙問:〃怎麼,怎麼?你說你叫柳什麼?〃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