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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自己的“中間路線”。她這會兒買完了東西,坐在黃包車上往回走。有人在隔著幾條街的遠處□□示威,路過一面牆,看見用各種標語—比如“勿買日貨”“為國抗日”這樣的—所拼成的“反日”兩個大字。十分碩大,白紙黑字的醒目非常。她似乎生來便對這些太過醒目的有所牴觸,低調做人一以貫之,從來不肯太過拋頭露面。即便作過風靡一時的王朱麗葉,也不肯再當下一個什麼王奧菲利亞之類—即便如此,依舊是招人非議。可見人類關於拉幫結派互相攻訐的惡劣本性是多難克服。

這些日子來,天天聽姜希婕說著外交場合的那些事情,她瞭解事情的角度就發生了改變。然而更多的變化卻似乎發生在身邊人身上。姜希婕憤慨於王正廷的無端被打,礙於情勢又不能出為倒黴的王部長辯解什麼,而她自己又厭惡政府非要在外交舞臺上和日本人周旋的作法,在她心裡—“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人不能總是這麼躲藏退讓,王霽月就是躲慣了,原先多少壞話都說出來了。要不是她那天凶神惡煞的恐嚇八婆,那還不得翻了天了!

爺爺總跟她說,政治上勾心鬥角總是難免,可惡在於,關鍵時刻依然勾心鬥角。她說陳湯當年敢於矯詔發兵西域,如今他張學良倒是遊移不定躲躲藏藏,被蘇聯打怕了嗎?男子漢大丈夫,自家後院都不要了!強盜打上門來,還要一邊往後院躲一邊跟強盜打個商量嗎!本來她覺得爺爺會和她站一邊,哪知道爺爺卻說,“他打了也許就不能保住今時今日的地位了。人吶,是英雄還是孬種就區別於,關鍵時刻是選擇顧全自身還是殺身成仁。”

聽起來很像辯解,但語氣又挺無奈的。姜希婕的注意力遂被爺爺的長吁短嘆吸引過去了—外交場合傳來的,可是一句好訊息沒有。蔣主席說,要剋制忍耐,“靜待國際公理之判斷”。說的好像有公理一樣。爺爺說到國聯去據理力爭,不是不可以。巴黎和會雖然爭下來一個膠州灣,可是隻是一個膠州灣罷了。越這麼說姜希婕越覺得氣憤,在學校裡,她卻莫名的被同學排斥—雖然被排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排斥她的理由,以她的觀察揣測來看,無非恨屋及烏,你家裡既是南京的要員,那我們憎恨南京,必須是要找個實在的物件去恨的。

她連一起去慷慨激昂一下的“資格”都沒有。王霽月屢次勸她不必在意這樣的、連她路過一下都要收白眼的無端歧視—橫豎你本就不打算去的不是?但是姜希婕就是很在意。前日裡打了真正為國為民在據理力爭的人,倒去指望些沒用的匪盜和自私自利的軍閥,還粘帶著恨一下自己這樣毫無關聯的人,什麼時候又流行起這樣以出身論善惡的戲碼了?甚至還有人惡言惡語的說,天天指責東北軍,你的哥哥還隸屬中央軍呢,怎麼不帶兵北上啊?就在江西剿匪,剿匪,別人都打到門口了,還在窩裡鬥。

與我何干啊?怎麼又與你無關呢?

週末她帶著煩悶情緒,正常回家吃飯。本來和王霽月在一起時,她不願把這些煩躁想法表露出來,她想給王霽月的只是快樂,即便王霽月能看出來她的情緒。但是回到家,在一週沒幾次的共同吃飯的飯桌上,她就想把這些銅豌豆全部倒給爺爺。爺爺聽完,倒沒有安慰她什麼,反倒是說:“希婕啊。。。你知道爺爺我,從來不干涉兒子孫子們幹什麼,是因為我相信總應該是一代比一代好的,一代比一代更加適應不斷變化的世界。只是從爺爺我與這個世界搏鬥的年月,見慣了官場汙濁、你爭我奪,說實在的,誰的手也不乾淨。結果進了所謂民國,見了所謂的新政府,也沒有改變多少。當官的依舊戀棧權位,為了一點權力不惜一切代價。固然是有了這些權力他們才能做曾經他們想做的事,可是有了之後,難保就能真的做那些事。天下亂,則盜匪與豪傑並起。有時候盜匪與豪傑並沒有什麼差別。手段,目的,品行,可能都沒有實質的差別,只是後人文過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