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能屈能伸,留得有用之身,不為無謂的骨氣犧牲。”
秦如月看著他,嘆道:“你也不小了,是可以謀些事,其實不用偷的。”
男孩子嗤笑,“沒有人肯用個來歷不明的孤兒的,更會有人把你關起來當奴隸使,不給吃喝折磨致死也不過賤命一條無人理會。我被關過,打得半死,夜裡殺了人逃出來,我可是亡命之徒。”
秦如月看著他的眼睛,那裡藏了與他年齡極不相符的滄桑和譏諷,顯得過分成熟。乾瘦的面龐罩了相當濃厚的汙垢,但模樣竟是相當英俊沉穩的,行動言談不俗。
“你沒家人了?”
男孩子轉身毫不客氣地用剛摸來的錢幣買了五個餡餅,“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秦如月微微一笑,“以後就這樣偷摸過活?”
男孩子吞嚥的動作一頓,攥緊手裡的餅,躊躇著沉默了一下,眼睛裡透出赧色的悲哀來,末了說:“不知道。”
又狼吞虎嚥起來。這少年顯然受過一段好的教育,心志相當與眾不同,因為淪落,不得不恬顏街頭。秦如月知道飢餓是什麼滋味,更知道亂世裡殘酷的掠奪和生存淘汰會讓任何一個衣冠楚楚的有道之士屈身折腰、斯文掃地。
亂世,得到手的才是英雄,兩手空空的什麼都不是。
男孩子把五個烙餅吃完,將剩下的錢幣裝進腰包,抬頭看著這個冷漠但親善的女子,朗然一笑,“謝了。”
秦如月唇角微彎,“你使了我的錢,便要還我。你沒有事情做,我就給你找個去處,你可願意跟我走?”
男孩子斜著頭看她,“跟你走?你能讓我幹什麼?”
秦如月紅唇中低吐出兩個字:“殺人。”
男孩子有一瞬驚愕,隨即反應過來,“你要我做刺客?”
“不,是做將領。不是在暗裡殺人,而是在戰場上殺人,你殺過人,可見你有膽氣,你害怕嗎?”
男孩子又揚起譏嘲的笑,“害怕?有什麼可怕?我倒是覺得你很可笑,將領如果可以像你這樣說做就做,那滿大街走的豈不都是將軍?”
“你現在當然不是,不過如果跟了我,不須三年,這裡沒有哪個將軍會比你更出色。”
“多謝了!可惜——我不喜歡打仗。”男孩子甩一甩亂髮,欲揚長而去。
“先告訴我,為什麼不喜歡?”
男孩子倏地回過頭來,“打仗?我最痛恨的就是打仗!我母親想帶我投靠親戚,結果他們全死了!全死於戰禍!餘州城三日三夜,鮮血橫飛,遍地屍陣,我和母親才剛剛走到城外,就碰上屠戮……我成為孤兒,全都是因為那些混蛋的一己私慾!”
男孩子狠狠地咬著牙,側過臉不看她,“今來誰在我面前鼓吹起那些豺狼的所謂功名,我就會跟他拼命,但既然是你,我不計較了,可恨你不該叫我去做豺狼!”
秦如月看著他青筋微賁的面孔,優雅地笑了起來,“很好,但是我要告訴你,你最大的能耐僅僅只是憤怒罷了,可是你沒有任何權力阻止那一切悲劇的發生。沒有,是不是?”
男孩子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驚異的光芒,新生般疑惑地看著她。
“沒有人喜歡打仗。”秦如月優雅的笑裡藏著悲哀,“你不喜歡,我同樣也不喜歡,可是仗仍然會再打,越打越兇。”
男孩子面對她顯出深深的禮敬,認真地聽著。
“你有權力不讓他們打嗎?”
“沒有。”
“是了,你想不想知道你怎麼才能讓他們順從你的意願,不再打仗?”
“想。”
“那就是成為強者,征服天下。把他們一個個都控制在自己的手心裡,讓他們臣服在你的武力之下,你說東,他們自然不敢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