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豎八數十隻死鴿,半空懸著一隻空蕩蕩的大鴿籠,籠門半開著。這裡應該是養的信鴿,只是不知這些鴿子怎麼都死了,而且似乎死得千奇百怪的,有的斬了頭,有的剁了腳,有的開膛剖肚,內臟流了出來,有的紅禿禿的渾身洞眼冒血,便是被人活生生把羽毛拔去,有的沒死透尚自輕微掙扎顫抖。在這一片大好風景中出現這麼個景象委實有些怪異。斛律鍾都正是站在這群死鴿前望了,臉上現出極度驚恐之色不停尖叫,長恭倒有些奇怪,他這段時間自從在斛律府上抄斬之時混亂之中救出鍾都以來,鍾都都是平和安祥,從未有過如此失常,一直以為他天生膽大,卻不知道他現在怕什麼,上前拉他道:“別怕,只是死了一些信鴿。”有人觸碰,鍾都方才驚醒過來,停止驚叫,卻更加驚恐地轉身就跑,自然跑不過長恭、高熲,被高熲一把拎住,鍾都只像瘋了一般,回身對高熲拳打腳踢,大叫:“你殺了我娘,殺了我乳孃,我娘死了,我要我娘,我要乳孃。”這麼久以來他從沒提過這事,他不說,長恭等人自然不會在他面前提起,只道是他年紀還小不懂事,卻不想此時見到這些死鴿突然暴發出來。長恭拉他過來,鍾都照樣不認,依舊是大叫:“你這大壞蛋,你殺了我娘。”拼命踢打,彷彿中了什麼魔障,兩人都拿他沒有辦法,長恭幾乎便要抬手將他敲暈過去,又不忍心,只伸手將他拎著,不讓他踢打以自己,拎他離開,進了房,房裡卻沒有了人,小文也不見了,不知去了哪裡,此時他們自然無暇理會,鍾都踢打掙扎,雖然掙脫不開,力氣也大得很,這個瘋狂的樣子要是不小心撞到牆上,几上都不是小事,兩人拉住不敢放手,都不會哄小孩,不知該怎麼讓他安靜下來,長恭便喝罵一句:“好了,不準再鬧了。”鍾都‘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道:“我要回家,我要父親,我要我娘。”只顧著哭倒不怎麼掙扎了,長恭忍不住眼裡一熱,便將他摟住,陪著滾下熱淚,想起從小被自己敬仰,多年來淳淳教導,養育自己成人,又與自己脾性相投猶如知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師父,更加止不住熱淚長流,高熲瞧他師徒兩個摟了流淚,也是忍不住心酸,默默走到一邊去了。鍾都哭道:“我要父親,我要告訴父親,他們殺了我娘,我要父親替我娘報仇,我要見父親,我要回家。”哭得接不上氣,正好長恭鬆開他要跟他好好說話,他突然便沒有了聲響,背過氣直直向後倒去,咚的一聲倒在地上。長恭吃了一驚,忙抱起他探他脈博,高熲也過來探視,只覺脈息若有若無,微弱得很,眼看馬上就要斷了。二人沒想到會這麼嚴重,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這樣,長恭握了他手緩緩輸入內力不使他氣息停止,高熲忙道:“要快請大夫才行,對了,這是皇宮,有太醫。”便已先出門去,邊走邊道:“我現在馬上去見皇上。”說完人已不見,長恭抱了鍾都跟出,只是仍手握了鍾都不斷均勻注入內力,即不能衝撞了幼弱的經脈,又不能斷了氣息,因此他自己的內息也不能亂,不敢發力奔走,只勻步回到禁宮大殿,周圍立了十來個宦官宮女,高熲也正在這兒等著,長恭瞧鍾都氣息越來越微弱,道:“不管了,闖進去。”正要往裡闖,便聽門開的聲音,又聽匆匆腳步聲,最後一道殿門拉開,便有一人一步跨了出來,正是宇文邕,只是比當年又更沉穩威嚴了一些,此時手裡攥了一支玉蕭,神色有些茫然,眼裡點點亮光正向這邊張望,瞧見他,臉上便浮現一絲笑意,道:“真的是你?”殿裡宦官宮女早已都行下禮去,長恭見宇文邕出來,知道他也是謹慎小心的人,自己這次之所以進宮更是知道宇文護及其親信此時都沒在長安,此時身份是高熲隨從,自然也隨在高熲身後行下禮去。宇文邕忙上前攜起,笑道:“蘭……,你還跟我來這套?這裡都是自己人,不妨事。”雖是如此,他也不敢徑直稱呼,這周圍雖然都是他親信,高長恭的身份還是能少一人知道便少一人的好。又道:“你……”長恭此時心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