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他終於擦乾淨了。那一團包裹著液體的紙巾,被他隨手掃落在地面。
從被褥裡抽出墊在膝蓋,腰間的枕頭。原本被褥外凸起的地方瞬間平坦了。郭淨東捏著枕頭墊在了那個腦袋下,同時,稍稍用力拉起了陷進被褥中的身體。
躺在床上的人從躺著變成了半躺著。腦袋卻不聽話的四處亂轉,像是連線腦袋的那根脖子,無法發揮原本的作用固定住頭部。
郭淨東抬手,一臉平靜地將亂動的腦袋,固定在了枕頭的凹陷處。兩人四目相對,相較於不受控制的身體而言,與郭淨東對視的那雙眼睛卻是過分清明瞭。
眼眸中的憤怒、貪婪、怨恨、痛苦等等複雜情緒,化作了利箭射向郭淨東。
“爸,你別再這樣看著我。省點力氣吧。”郭淨東低頭解開塑膠包裝,拿起透明的劣質塑膠勺攪動已經凝固的粥體。
這粥是郭淨東在回來的路上撿的。現代人好日子過久了,都忘記了人類與飢餓作過多麼漫長的鬥爭。好好的一碗粥,拆都沒有拆開過,就被丟進了垃圾桶。
粥已經涼了,但郭淨東不想費勁去加熱。老頭能吞下去就成。對老頭來說,吃什麼都不重要。吃多了,還會弄出一堆麻煩。比如,現在房間瀰漫的臭味。
他舀了勺濃粥,對著那一直嗬嗬嘶嘶發聲的嘴,直接塞了進去。嗆不死,老頭能把粥嚥下去的,這麼多年了,老頭可沒被食物嗆到過一次。
這不知道是老頭的幸運,還是老頭的不幸。他就像是長在路邊的野草,任憑風吹雨打,車碾腳踩,只要剩點枝葉就能活下來。
“爸啊,你別生氣了。你這人從我記事起,就氣性那麼大,活到現在這麼老了,落到這個下場,怎麼還有那麼多氣呢。”
郭淨東一勺勺的濃粥塞進老頭嘴裡,時不時還說上兩句話。
“你呀,不錯了,還有個兒子給你送終。就你做的那些事,要是我不是孝順人,你現在墳頭草都兩米高咯。”
也許是這句話中哪個詞刺激到了老頭。他嗬嗬嘶嘶的聲音加快了,像是燒沸的熱水,咕嘟咕嘟的冒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