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開大了,煲出來的湯她並不愛喝。她側躺在床頭出
神,神情和在廚房時候一樣。湯擺在床頭,一會兒就
飄起了白白的油花。
路平應該是那時學會了做飯,他吃了三十多年的
麵條,一輩子西安男人的胃,粥粉腸飯本不愛吃。為
了她,他專門去買了菜譜,研究做細火慢工的廣式
菜,刀切了手,彈吉他的時候裹著紗布,上面一點
紅。
整整三個月,血色才重回到她面上。但元氣傷得
厲害,偶爾會吐血,殷紅的一小口團在木地板上,像
塊兒南紅瑪瑙。
她開始和路平吵架,吵得很兇。
她讓路平很痛苦,他總弄不清吵架的原因,總不
明白自己哪裡錯了。他試著沉默相對,但覺得委屈無
比。她好像是為了吵架而吵架,像完全換了一個人。
我見過一次他們的爭吵,兩個人面對面蹲著,菲
菲猛地站了起來,搖晃了兩下,暈了過去,顧慮到她
的心臟病,沒人敢去動她,任由她躺在冰涼青石板路
上,朝天仰著煞白煞白的嘴唇。我忙著打120 ,一回
頭,路平一臉死一樣的陰鬱。
菲菲暈倒的次數越來越多,每一次都好像活不過
來的模樣,腳踝和膝蓋永遠是淤青的。她好像不是很
在乎自己下一次暈倒是否能醒過來,開始每天晚上換
著酒吧去喝酒。整瓶的瀾滄江矮炮,她一仰脖就倒了
進去。一開始還會有人勸,但很快也沒人勸了。
一開始,我說,菲菲我不能賣你酒喝,出了人命
我負不起責任。
她就當真找來紙筆寫下生死文書:我今天在大冰
的酒吧喝酒喝死了和任何人沒任何關係……她一邊寫
一邊還問要不要按個手印。她不笑,我分不清她是在
開玩笑還是在較勁兒,只好讓她喝。
路平沒什麼對付她的招數,只好在她經常出沒的
很多地方都放了速效救心丸。我也因為這件事情,才
對如何照料心臟病患者有了些基本的認識,那都是路
平告訴我的。
她開始喝酒,就不怎麼和路平吵架了,甚至也不
怎麼講話了。
路平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或許在某個層
面羈絆了她的腳步。於是,他不再攔著她,他說你想
去哪兒就去哪兒吧,記得回來就好。
她不說話,盯著他出神,忽然兩大顆眼淚滲了出
來,吧嗒吧嗒地滴在路平手上,滾燙的眼淚燙傷了兩
個人寒冷清冽的年華。她最後給他煲了一次湯,忘了
放鹽,然後去了新加坡。
接下來的故事,幾乎等同於電視劇。老路是個悲
情的男主角,到劇終都沒翻身。
菲菲走後,起初路平給她打電話她還會接,但她
從不會主動打給路平。偶爾通話的時候也是淡淡的,
路平問她過得好嗎,她說:“還好還好。”
菲菲到新加坡後重新找到了一份工作。在試用期
結束後的一天,她毫無徵兆暈倒在了茶水間。新加坡
醫院的檢查結果是:她最多還有一年的生命。
這一切,路平當時都不知情。一個星期後,等他
輾轉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已經聯絡不上她本人了。
她的同事說,菲菲的父母親接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