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已會睜眼瞧人,會隨著人的動作咯咯笑,酷似晴初的靈活眼睛,透出天然的靈性,這時也黯淡得像熄了燈,晴初如何逗,如何引,也不能讓他集中片刻焦點。
吃奶也是困難,好容易吮一口,也會在小嘴旁邊溢位白沫,似乎奶汁不能順著食道順利滑行。往往喂一次奶,要大半個時辰,晴初坐在旁邊,看奶孃橫抱著敏兒,餵了這頭又換那頭,再換到這頭,急得只說,乖兒,敏兒,喝一口,就喝一口哦,瞧娘!她撮唇做聲,做種種年輕母親特有的傻相,但敏兒既不喝奶,也不看她。
晴初又跟我商量,要給敏兒換個奶孃,我答應了,但我心裡明白,這個景況,敏兒需要的是好大夫,不是奶孃。
我去內府找五夫人,直接對她說,小公子病重,這樣下去不是法兒,你們不聞不問,出了事只有你管家夫人擔待。
五夫人看我臉色不善,倒是對我堆下一臉笑,我不像旁人那樣怕她,她反而對我忌諱。內府裡沒人不忌諱我,我隨身帶刀,手刃兇犯,不久前又當眾抽了公子的奶孃,現在人人見我不但側目而且繞道。
五夫人說,誰說不是呢,我天天唸叨著,只希望敏兒健康,眼下這幾個常走動的大夫不知怎麼竟都不中用!你且別急,聽說太醫院又有一個專治各種偏症的大夫,我這就著人去請。
這一請卻又一直拖到第二日午後才見人,竟是相國的母親,太夫人那裡的執事媽媽帶了幾個媳婦婆子到霽月樓,直接要找晴初講話。
霽月樓裡的人都出來垂手聽著,這府裡規矩大,老夫人身邊的人來,如老夫人親臨。我一眼看到高媽媽也站在那群人中,她看到我,眼中的怨恨又深了一層,向那執事媽媽耳語幾句。執事媽媽向我斜睨一眼,我不客氣的回瞪過去。
執事媽媽一幅年老德勳的氣派,不再理我,向晴初說,回少夫人,老夫人知道小公子病重,日夜心憂,現在著我來將小公子抱去,老夫人要親自調理。
我們都吃了一驚,晴初脫口說,不行!她看看執事媽媽微慍的臉,又說,敏兒在這裡好好的,又未斷奶,怎好抱來抱去?
“老夫人已另請奶孃,這一點倒不用多慮。”執事媽媽說,“相國等兄弟十人都是老夫人一手帶的,瞧瞧可有任何不出息的麼?少夫人只管放心,小公子這一過去,一應料理都是最好的。”
晴初向後退了一步,她下巴又翹了起來,老年人最看不慣的那股子張狂勁兒又活了,“不行。”她清清楚楚的說。
“老夫人雖然年高,但心裡可清楚,”高媽媽忽然插進來一句,“她老人家明辨是非,是好人不會蒙冤,是小鬼也絕裝不了好人!”
這句話著實蹊蹺,晴初臉色變了變,欲反唇相譏,身邊的伍媽媽拉拉她。伍媽媽客氣的說,“老夫人愛惜小公子,少夫人豈不喜歡?只是小公子身子弱,好容易睡著了,這時候移動可就費事,不如明兒送去。”
執事媽媽一群人走了,晴初就開始埋怨伍媽媽,怎麼好將敏兒送去那老太婆那裡?那老太婆老得連糖和鹽都嘗不出味道,敏兒去了那邊,還不是由著她手下那群妖魔鬼怪來擺弄?
伍媽媽臉色沉重,半晌才說,“我恍惚聽著一件事,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接著壓低聲音對晴初講了幾句,晴初臉色立刻變了,我見她臉色由紅轉灰白,羞恥與惱恨一起在眼中迸射著,知道她已經怒到極點。
“她們不信我,大可讓元澤休了我,我帶著敏兒就是死在外頭也不會在這裡討一口飯!敏兒身子裡的血,管他姓王姓李,也不會容她們動一滴!”她嘩的回身進了內室,立刻將門關上,連我也一起關在外面。
我問伍媽媽,她卻緘了口,只說內府那邊嫌少夫人太年輕。我知道一定有個極恥辱的傳言,使晴初如此痛恨。但一直到第二天公子出現在霽月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