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他還沒有愛上她的時候。
姬朝宗抿著唇,輕輕嘆了口氣,有時候他也會想,遇見顧攸寧到底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沒有愛上顧攸寧之前,他是京城最有名望的青年世子、朱紫高官,如他所預想的一般,他的這一生,除去為權勢功名奮鬥,守護姬家百年名聲,其他的,他應該都不會放在心上,隨波逐流便是,到了相應的年紀,他會順從祖母和母親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無需什麼情意,只要不給他惹事就行,自然,他也會予她相應的權力和尊重,或許他還會娶幾個美妾,膝下應該也會有幾個兒女。
然後在史書朝野留下一段名聲,供後人品談。
愛上顧攸寧之後呢?
姬朝宗突然朝身邊看了一眼,即使看不見,他也還是伸手輕輕撫過她的髮絲,沒有光華的眼睛有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柔和,愛上她之後,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他這樣怕麻煩的人為了她一次次打破自己的條規,替她收拾殘局、為她找尋清白,不顧這樣做會讓自己置身在如何險境。
為了能娶她,他更是費盡心思,偏偏這個人還背著他跑到了萬裡之地,讓他遍尋一年才找到。
她是他的劫,他的孽。
他被她擊碎驕傲,嘗盡酸苦,偏偏……他竟還心甘情願,希冀著他的佛,他的神女能再一次擁抱他,親近他,只要,別再丟下她。
姬朝宗舌尖發苦,唇邊也泛出一個無奈的笑,可抱著她的雙臂卻仍是捨不得鬆開。
他從出生就備受期待。
因為期待,縱使身份高崇,許多想做的事卻不能做,族中長輩會用一堆道理、規矩,或哄或勸或拿祖宗條規管束他,他甚至沒有夥伴,丫鬟、小廝皆是奴僕,因為是奴僕,所以不能自降身份和他們玩鬧,但凡他和誰玩得好一些,隔日他身邊照顧的人就會被全部換洗一通,有錯重責,無錯亦要連坐,就連族中兄弟也不願同他玩耍,他們對他也畏懼,還有羨慕和……嫉妒。
當然也有那等子愛做表面功夫的。
或是有所圖。
姬朝宗還記得自己七歲那年,有個玩得不錯的堂兄弟,他那會半年住南陽,半年住京城,他在京城一直記著他這個兄弟,每次回南陽都會給他拿一堆自己喜歡的東西,年幼時的姬朝宗滿心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是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送給他,可當他捧著那些東西出現,正滿心想著他會有多高興的時候,卻聽他和別人說道:「他要來就來,關我什麼事?」
「什麼和他要好,我才不喜歡他,要不是我爹說他是下一任族長,要我跟他交好,我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哦,你說那些東西,切,那些垃圾,也就他拿著當做寶貝,我早就賞人了,什麼人啊?就我院子裡掃地的,或者管門的唄,誰還記得呢?」
「怕他知道?有什麼好怕的?我和你們說,他蠢得很,別看平日一副聰明樣子,其實啊,就是個蠢貨,他要真生氣,我和他哭幾聲就是了。」
「誰讓他在這就我一個朋友呢?」
……
那次之後——
他在南陽就沒再交過一個朋友。
他每回冷著一張臉來,冷著一張臉走,後來索性鎖了自己這顆心,除近親好友之外,皆不露真性情,久而久之,旁人都道他高嶺之花、不可攀交,還把他當做什麼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溫潤公子,實則他的喜惡,他的惡劣,從來無人知曉。
顧攸寧是第一個看到他惡劣的外人,也是第一個他願意在她面前彰顯自己所有本性的人。
她讓他發現這世上除了功名權勢,其實還是有可以爭一爭的事物。
和顧攸寧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無論是京景明還是表哥,甚至就連母親和祖母都發覺了他的不同,他們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