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華幾乎是本能的向後仰了仰身子,不過她身旁坐著的李紀馬上出聲冷冷叫了一聲:“小六子!”
小六子的身子頓時一僵,他轉頭看向李紀,須臾間,臉上的兇悍之色便褪了個乾淨,而後眼中便頓時溢滿了淚水,他嘴巴翕動了兩下,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他也不再磕頭求饒,只安靜的垂頭跪在廳堂正中。
室內靜默了片刻後,李紀沉聲說道:“你,退下吧!”
小六子也沒再做任何掙扎,只低低應了一聲,又極為鄭重的衝著李紀的方向叩了一個頭後,便起身垂著頭退出去了。
待房內只剩他兩人時,李紀扭頭看向玉華,臉色平靜,似乎在等她解釋,玉華見他這樣,卻是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她剛才的所作所為本都是故意而為之的,李紀若是著惱了,也很正常,但現在看他對著自己仍是心平氣和的,玉華猜想他恐怕也多少明白了點自己的意思,於是開口問道:
“郡公爺,您如今是否也覺得,小六子並不適合貼身伺候在您身邊了?”
李紀遲滯了一下,才默默的點了點頭,玉華見他承認了,才繼續緩緩說道:
“其實,剛才小六子最後會對我無禮並不奇怪,我說出那樣的話,他又怎麼會不生氣呢,可若小六子是自小賣身為奴的,他心中再怎麼憤恨,臉上也不會輕易就表現出來,就像之前的阿秋,她對我雖絲毫談不上什麼忠心,但卻輕易不會做出加害主子的事情,那是因為他們自小受過嚴苛的訓練,早已經養成了敬畏主子的習慣,可小六子不同,他雖忠心於您,並不是因為您是他的主子,而是因為他打心裡認為您值得他忠心,至於別人。。。。。。”
玉華說到這裡先頓了一頓,將後半句話嚥了回去,不過李紀也已經聽明白了,顯然若是想要小六子真心效忠崔五娘,並不是讓他嘴上叫一聲夫人就能實現的。
“而且小六子幼時跟在自家大人身邊四處行商,本就是個有見識的,後來又被回鶻人虜獲折磨過,更是變的敏感多思,這些,本不是什麼缺陷,可若是做為一個貼身伺候的下人來說,卻也並不是什麼好事,越是這樣的人,越容易擅作主張,您看,阿蠻心裡懼怕您,但無論她對您有任何想法,卻一定會先向我稟告的,因為她並沒有小六子那樣的決斷和膽量。其實,若是今日郡公爺您仍在邊疆行軍,小六子的確是個很好的隨從,就像您說的,若是有需要為您擋刀的時候,他定會毫不猶豫的。可如今在這新昌坊裡,您我本是這樣尬尷複雜的情形,四周又有永嘉坊、宮裡等各處埋下的暗釘,有些話您又沒法和他都說清楚了,以小六子這樣的性子,實在不宜再留在府裡了。。。。。。”
講到最後,玉華抬眼看著李紀,慢慢說道:“他本非奴才之命,在您心裡也並沒把他當做奴才看待,既然如此,何不早日放他出去好好磨練一下呢。”
玉華說完這些後突然有些緊張,一雙大眼小心的察看著李紀的臉色,不知道李紀會不會責怪她逾矩,畢竟小六子和那茯苓不同,李紀如今待自己看著頗為坦誠,但他還從來沒有和自己談論過他外院那幫子奇形怪狀的手下呢。
誰知李紀看著她緊張的樣子,突然嗤的一笑,長臂一伸,便拍了拍她的腦袋,玉華原來一本正經的觀察著李紀的反應,這一拍之下,頓時有些傻了。
李紀見她這樣,臉上笑意越發明顯,他邊起身邊對玉華說道:“小六子的事情我已經有數了,還有茯苓,我原來有個老部署,於戰事中斷了一隻手臂,性子最是沉悶老實,除了務農,什麼都不喜歡,連給他官做也不願意,我現在讓他幫我管著城外一個莊子,不過這人只會埋頭幹活,反過來倒常常被莊子裡的人欺負,我派人去管過幾次也不見效,他自己雖不在意,兄弟們看著實在氣悶,我想著將茯苓許給他,倒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