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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人用來上自習,沒有明文規定,全都靠心照不宣,從五八年建校心照不宣到我畢業,當然也會繼續心照不宣到世界滅亡。

商陸天天上自習,他上自習時候除了教科書不看,什麼型別的書都看,圖書館都被他翻了底朝天。當然他也不是什麼書都看,有些沒營養的書,比如雞湯,比如毒雞湯,他都不看,原因是當時很流行的一句話“道理全都懂,然而還是過不好這一生”。

他熱衷於看文學,好懂的、難懂的、容易看的、難看的,他都能看完,他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全集看完,把《神曲》看完,把《百年孤獨》看完,把《尤利西斯》看完,基本上再也沒有什麼書能打敗他的理解能力和閱讀技巧了。

我天生有閱讀障礙,我很難記住一個人的名字。我看《百年孤獨》、《卡拉馬佐夫兄弟》,甚至是中國人寫的《豐乳肥臀》時候,都要用筆記本幾下每個角色的名字,看書時對照筆記理清人物關係,實在大傷文氣。可是儘管我用上筆記本,看完之後,我還是記不清書裡到底誰做了什麼事,也理不清主角配角各個人物之間關係。於是,我說再也不看這些人物繁多,人名難記的小說,我開始看詩歌。看了詩歌才發現,詩歌的題目可比小說的人名難記多了。於是我看哲學,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我只翻了十頁,序言都沒看完,就放棄了。我意識到藝術就是苦海,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於是我又開始看小說。小說才是平民文學,小說家才最瞭解我們這些普通人。

我看完莫言的全集和錢鍾書的全集時候,商陸已經開始攻讀英文原著了。他閱讀過程中從不查閱字典,一口氣讀完。他最開始讀的是英文版的《罪與罰》,這本書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寫的,中文版我讀過,晦澀難懂,我每次讀三十頁,開始踢椅子,敲桌子,然後合上書,回宿舍睡覺,三秒鐘就能見到周公。商陸每次讀二十頁,全是英文,不查字典,讀完才把標記下來的單詞在字典裡尋一遍,然後瞬間記住,從此再也不找。那本書六百多頁厚,他大概一個多月能讀完。我總覺得他讀完這本書的時候,天上會降下祥瑞,地上會冒出人參樹,書上長出人參果,然後,他的頭髮雪白,鬍子老長,鬍子和頭髮一樣雪白,憑虛御風,羽化登仙。

考試周的時候,所有人都一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模樣,彷彿稍一不注意,就會從六十分掉到五十九,然後重修一年,沒有平時分,純靠卷面分數。

教我們腫瘤學的是大我們十屆的師兄,比丁丁小兩歲,低兩屆,丁丁升副主任的時候,他還是主治。他眉頭緊鎖,鼻子高聳,嘴角向下,一副誰都欠他百十萬的模樣。他整天穿背心配襯衫,他的頭髮極其濃密,烏黑油亮。

赤松跟我說:“他的顏值在博士裡,算上等。”

博士的標配是各種式樣的禿頂,有的斑禿,有的兩邊禿,有的地中海式禿,總之都要禿一塊,否則別人不相信你讀到了博士,即便相信你讀到博士,也不信你認真攻讀了博士。所以頭髮完好的博士,在所有博士裡都是大巴山裡的雪蓮,田野裡的金龜子。

博士的第二套標配就是背心配襯衫,腫瘤老師自知在髮型上凸顯不出自己博士學歷,於是在衣著上狠下功夫,每天都穿背心配襯衫,夏天穿薄款,冬天穿加棉款。標配穿在身上,洋洋自得,在學校裡和醫院裡大搖大擺。

最後一節課上,腫瘤老師說;“我們這門課的目的,不是要讓你們掛科,讓你重修,只是想給你介紹腫瘤病的基本情況和臨床常規治療,所以我們啊,開卷考試。”

“啊~這樣不好吧。”

這個聲音是坐在第一排的蒼耳子發出來的。蒼耳子個頭不高,年齡不小,比我們都大上至少兩歲。她學習極其努力刻苦,一本教科書從頭翻到尾,一學期能看完三十遍,而且是每本三十遍,她看書比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