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中,先生讓背的時候卻本能結巴,背不通順而已。他一直就鬱悶啊,為什麼先生考校我等,都命背誦,你要是讓默寫,我的成績斷然不會那麼差呀。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他特意避開陳紵,去找馬文討書。馬文朝他一瞪眼:“汝安有閒暇讀此?適才族長召喚,可速速往謁。”
馬鈞聽了這話,不禁嚇一大跳——族長找我做啥?難道說前幾天申請去應科舉之事有了回覆麼?那也用不著族長親自出面跟我說吧……
於是心情忐忑地出了私學,沿著來路向東方而去。馬氏家學緊挨著族祠,而在族祠另一側,則為馬氏族長所居,庭院廣闊,外圍石牆,內設高櫓。那不僅僅是一族之長的居處,設有盜匪襲擾。其功能還可以瞬間轉換成極具防禦性的塢堡。
馬鈞叩門報名,然後拱著手等了好一陣子,才終於有人出來,引領他進入正堂。這一代的馬氏族長名叫馬丁,字子躬,論輩分是馬鈞的從祖父,並且就是他好朋友馬克的叔祖父。馬子躬時年五十有七,也算高壽了,一張風乾橘皮一般的老臉,花白鬍須飄灑在胸前,手柱竹杖,在榻上傲然而坐。
馬鈞進來,俯身施了大禮,然後站起身,就見馬丁身後還站著一箇中年人,朝他微微一笑,擠了擠眼睛。見到此人也在,馬鈞心中多少安穩了一些——那是馬克之父、馬丁之侄,姓馬名弁。說起來馬氏一族當中,絕大多數人都瞧不起馬鈞母子,能夠不見天兒地欺負這對孤兒寡婦,那就算很不錯啦,只有這馬弁據說少年時曾與馬鈞父為至交,故此對亡友的遺孤關照有加——馬鈞與馬克的交情,也泰半因此而來。
“馬弁”在後世是一個專有名詞,指代官員身邊的護兵,地位頗為低下,但這年月尚未有此一說,否則他的這名字就實足可笑啦。“弁”者,乃周冠也,周禮士大夫服冕,而士服弁,後亦引申為成年人,另有方言指急切。總而言之,以弁為名,跟以克為名,以鈞為名,就表面上看起來,亦皆士人之名也——倒是馬丁這名字有點兒俗氣。
且說馬鈞朝從祖父馬丁、從伯父馬弁施完大禮後便站起身,拱著手退至側位,垂首等待族長的問詢。馬丁沉吟了好一會兒,直到馬鈞始終維持同一個姿勢,腰背都開始發酸了的時候,才輕輕痰咳一聲,緩緩說道:“渭水畔那家磨坊,汝大父(指馬弁)所薦,命汝理之,汝可願否?”
渭水北岸的那個磨坊,乃馬氏的族產,據說最早就是馬鈞之父在世時候所設計的,掘渠引來渭水,利用水力驅動,效率比普通驢騾所拉的磨要高出四五倍去。不僅僅馬氏,以及附居的別姓,就連周邊三十里內的所有磨麥工作,泰半都由此坊完成——光收手續費,對於馬氏來說,那就是相當可觀的一筆收入啦。
大概受其父的遺傳,馬鈞從小就喜歡鼓搗各類工匠的玩意兒,去年磨坊的配套水車失火被毀,族內出資重建,卻遠遠達不到原本的轉動速度,結果馬鈞向馬弁提出建議,只改動了兩三個小部件,竟然效率比原本又高出一大截去。馬弁因此請求叔父,說不妨讓馬鈞去負責管理那間磨坊吧,萬一再出點兒什麼問題,他也定然能夠給修好啊。
而且馬鈞經學雖然貌似苦手,卻精擅計算,擺動算籌如飛,對於才剛流行起來的算盤,也僅僅半天時間就學會了,一日後便即精通。到了收穫季節,磨坊將會有大批次的物資流入、流出,管理者必須懂得算賬,才不會受人矇騙,也才能夠給族內帶來更大的利益啊。
馬丁身為一族之長,別無所長,只是謹慎,自家用度雖然奢靡,對於族中利益卻習慣精打細算。他派人到處去搜集馬鈞的情況,瞭解其口碑,最後得出結論:這就是個不務正業的老實孩子,而且確實挺懂得算賬。只是這孩子有口吃的毛病,不擅與人交往,學習成績也很一般,再讓他在私學中讀經,完全是浪費資源嘛——就他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