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壓低聲音,“我剛批了徐鵬舉乞南京製造佛郎機銃的奏本,楊一清也奏請如此,朕也批了,到時候會不會有關聯?\"
王瓚心中揣測出皇帝無緣無故對自己說這些,無非是想要探探外朝的口風,正要開口,朱厚照卻將瑪瑙碗推至他面前:\"嚐嚐這葡萄,味道還不錯。\"
王瓚拈起一粒,紫玉般的果皮上凝著冰珠。入口酸澀異常,倒似吞了枚生橄欖。抬眼望時,朱厚照正捻佛珠,佛珠相撞,竟與簷下鐵馬聲混作一處。
“臣覺著不會...”王瓚拭了拭汗,“自成化之後,我朝對外用兵越來越少,為何?不就是官兵不行?要不然哪需要陛下當年提刀勒馬去和韃靼人幹仗!既然刀箭不行,咱們就用火器。”言罷喉頭滾動,將酸澀葡萄硬生生嚥下。暖閣內忽明忽暗,原是烏雲蔽日。
朱厚照聞言大笑,但見他起身推開朱漆檻窗:“好,說的好!”話音剛落,那烏雲竟又快速移走,太陽又出來了。
王瓚只覺著後背不甚舒服,只想著將官服脫了,躺在涼蓆上爽快一下。但是也就是想想,他可不敢在御前造次。
朱厚照接著道:“日本國事,還仰賴卿了。”
王瓚道:“臣不敢。”
朱厚照瞧著王瓚一直不那麼自在,便問道:“不舒服嗎?”
王瓚笑笑道:“沒有,只是近來後背隱隱作痛,一直不見好轉。”
朱厚照頷首道:“那可要注意了,你身上的擔子可不輕。”說著就將自己的佛串取下,遞給王瓚道:“你收著,算我對你的補償。”
王瓚聞言眼裡頓時噙著淚水,天可憐見,這會兒子皇帝終於像個人了,剛剛話裡話外無不試探、猜謎,想著就要撩起官袍謝恩。
朱厚照卻一把扶著,道:“卿也六十三了吧。”
王瓚道:“是,臣是天順六年生人。”
朱厚照看著這三年來,王瓚本來黑白相間的頭髮,如今皆以須白,不忍道:“你好好做,等佛郎機一事了了,朕讓你入閣。”
王瓚再也止不住,垂淚道:“臣定當竭盡全力,死而後已,以報陛下。”
朱厚照道:“唉,什麼死不死,你再幹二十年,回頭朕讓陳敬給你差兩名太醫去。”
王瓚卻連忙推辭道:“臣不敢逾矩,臣本來就提督著太醫院,回頭問問就行了。”
朱厚照卻擺擺手道:“你也忒客氣了,就那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