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一聚過後。
時間好像被按下加快鍵。
路邊綠著的草木,仿若朝夕之間,紅了,黃了,枯了,白了。
滿地,滿枝頭的落白。
冬來了。
昨日繁花變今朝冷肅。
雪與泥,化為灰頹的冰沙,車子壓在上面沙沙地響。
周廷衍加完班,回家的路上已經凌晨一點多。
路燈暈著黃光,路上車不多,到處是溼漉漉的雪濘。
臨近鐘樓南巷,周廷衍電話忽然響起。
他面色無波瀾,心臟抑不住頻率變快。
這個時間的電話,一定重要。
付野聽不見對面在說什麼。
周廷衍握著手機,指形鋒銳,橫折有力。
他話語堅定,“我申請一起出海,我比你們更瞭解海況,更熟悉線路。”
付野在車內後視鏡裡看周廷衍。
瞟了一眼又一眼。
眉心緊緊鎖起。
直到周廷衍電話掛掉,付野不顧上下,一腳剎車將車子踩停。
雪水濺起,又頓落。
“老闆。”付野猜得到電話裡的內容,“這是內部秘密執行的任務,能傳到您這,也或許會傳到敵方。”
那就會生出無數個可能。
“我知道。”周廷衍陷在昏光裡,顏面稜角明晰,“所以我更要去,待營救的華人名單裡,有溫姓,也有江姓。”
年紀也符合。
溫沁禕父母姓氏,溫,江。
“我去。”付野語氣堅定,“我有出戰經驗。”
“你婚期馬上就到,消停點兒。”周廷衍語氣緩了些,“我是女婿,就該我去。”
沒有人比他更能全心護他們的安危。
黑色邁巴赫在四合院門前停了一會兒,周廷衍長身落地,走進院子。
不知是風吹,還是雪又起了。
路燈下,有小小雪花兒在彎繞飛舞。
很快,那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再次沒入車子。
車子一走,車輪凹印印在路面,轉瞬被雪水填埋。
……
這一晚,溫沁禕睡得渾渾噩噩,噩夢連連。
夢十四歲那年的秋,火光裡墜海逃生,痛失雙親;
夢小叔被親屬追殺,滿背是血,淋淋落地,無路可逃;
夢程頌年,把她逼在昏暗的衛生間,堅硬的男人身軀,死死抵住她,再一點點掀開她裙襬……
當程頌年指尖剛碰到溫沁禕底褲邊沿時,她頂著滿頭大汗驚醒。
凌晨兩點多。
溫沁禕胃裡翻攪著孕反。
寬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人,身邊空蕩如曠野。
周廷衍還沒回來。
溫沁禕摸了手機過來,周廷衍一個小時前發過訊息,說要境外出差幾天,讓她照顧好自己。
平平無奇的一句。
平時也有過。
可今晚,溫沁禕心裡說不上的空洞。
就像一座實心的山,愣是被挖出一條寬大的通山洞道。
大風呼呼吹來,直衝山心,整山搖搖欲摧,說垮就垮。
溫沁禕大口大口呼著氣,先撥了周廷衍電話,提示暫時無法接通。
她又挺著孕肚下床,掀了些窗簾向外看。
盛北的冬夜足夠黑。
可四合院裡燈盞明明。
對映出去的光暈裡,高高圍牆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盡是持械的黑衣警衛。
溫沁禕看得出,那是周廷衍艦長警衛的裝備。
如此境況,她心慌得不行,推門出了臥房。
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