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縴夫們強健的背影,莫殘彷彿增添了信心,於是脫下鞋子放入包袱,捲起褲腿跳進了溪水中,尾隨著他們而去。
千百年來,神農溪的縴夫們都是**著身子拉縴的,因為水流湍急,打溼後的土布衣衫緊貼在身上,不但阻礙肢體的活動,也極易擦傷面板。
莫殘還沒走出多遠,渾身衣服便已經溼透了,無奈只得如縴夫們般脫去衣褲,一絲不掛的跟在了後面。
清澈的溪水飛濺到身上,又涼又爽,莫殘感到十分的愜意。
“喂,要過河嘍……”遠處傳來女人清脆悠長的聲音。
莫殘望過去,岸邊有姑嫂二人揹著竹簍,正在向縴夫們頻頻招手。
兩名年輕的縴夫放下纖繩走去岸邊,各自背起一人趟水渡溪,舉止落落大方無邪,就如同這山水一般樸實自然,令莫殘大為驚訝。
“瞧,後邊還有一位小縴夫呢。”那小姑咯咯笑道。
莫殘臉一紅,下意識的背過身去,惹來縴夫們一陣爽朗的笑聲。
先前的那位中年縴夫走過來問道:“小娃兒,你真的要去神農架採藥?”
莫殘點點頭。
“坐到船上來吧,帶你去沿河渡。”那縴夫伸出強壯的臂膀,托起莫殘放到船上。
“嗨,嗨喲喲,嗬嗨嗨……”峽江號子又再度響起。
沿河渡是一個人口不足千人的小鎮,民風淳樸,那位中年縴夫郜老大就是本地人。
黃昏時分,船停泊岸邊,縴夫們都穿上了衣褲,有商傢伙計前來卸貨。清點完畢後,大夥去小酒館飲酒,郜老大則帶著莫殘回到了自己家。
山腳下有兩間草房,屋前一片小菜園,門檻上伏著一條老黑狗。郜老大家中三口人,孩子名叫山兒,自幼癱臥病床,是夫婦倆多年來糾結的一塊心病。
“這娃兒叫莫殘,從雲南來的,想去神農架採藥。”郜老大告訴婆娘。
“那可不行,年前有采藥客結伴上山,結果只回來一個人,還嚇得瘋瘋癲癲的,真是可憐。”那婆娘說道。
“莫殘,聽見了吧,成年人結伴而去都回不來,何況你一個娃兒,明日下水放排,還是送你回去吧。”郜老大勸慰道。
“他們是被山鬼抓去了麼?”莫殘問道。
郜老大聞言一笑:“都只是傳說有山鬼,可並沒有人親眼目睹,或許是見到過的人都被吃掉了吧。”
吃飯的時候,婆娘聊起這兩天從下江宜昌府來了一夥採藥客,住在鎮上唯一的那家福來客棧,與以往不同的是都帶著刀劍弓弩等兵器。
莫殘想了想,說道:“我可以去和他們搭伴,只要不進入深山老林,就在邊上採點藥也行。”
這夥採藥客有兵刃在身,莫殘跟著同行畢竟要安全許多,郜老大尋思著。
晚上,莫殘和山兒共睡一張床上。那孩兒骨瘦如柴,眼窩深陷,令人憐惜。
“外面真好,”山兒對莫殘說,自打他記事兒的時候起,就只能透過窗戶望著遠處的一成不變的山峰,多少年來都是如此,只有當爹孃抱他出去的時候,才能夠看到外面的村莊、溪流和“豌豆角船”,“爹爹和縴夫叔叔們都光著屁股。”說罷,咯咯的笑了起來。
隔壁屋裡,婆娘聽見兒子的笑聲禁不住的落淚。
“唉,山兒多久沒這麼開心過了。”她說。
“是啊,莫殘要是我們的孩子就好了,山兒也有了個伴兒。”郜老大嘆息道。
清晨,莫殘悄悄地起身下床,儘量不吵醒身邊的山兒。
“你要走了麼?”山兒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傷感。
“是,我要去神農架採藥。”莫殘的心中已打定了主意。
那孩子淡淡一笑,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