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宿兵站的官兵和家屬們或坐或站在兩旁。郝大地被範股長和幾個軍官勾肩搭背,簇擁著坐在那裡,明顯喝過兩盅,說話哈哈哈。九毛九蹲坐在郝大地身邊,不習慣,老是動。
古蒙兒和朗措也坐在人群中,兩人小聲說著話。古蒙兒不斷往四處看,她在找肖沐天。吳歡和三個兵站在楊樹下。三個兵一人抱一棵樹,伸長腦袋往舞臺那邊看。
演出開始,一名軍官站起來,指揮官兵唱歌:
十八歲,十八歲,
啊,神秘的十八歲,快樂的十八歲……
報幕員走上臺,慰問演出現在開始。第一個節目,舞蹈,《前進,人民邊防軍》。郝大地被肖沐天叫出人群,向黑暗中走去。九毛九跟在他們身後,郝大地問:“有什麼事兒不能看完節目說嗎?”
肖沐天站住,郝大地不斷向舞臺方向看,臨時舞臺上,一群女兵百花爭豔。肖沐天剛收聽了西藏臺,磨多山的地震是六點二級,餘震還沒有消除,還要持續兩天,他必須把這個情況告訴郝大地。郝大地不耐煩了,他怪肖沐天亂操心,已經震完了,不影響看節目。發現肖沐天神色不對,他急了,問他到底想說什麼,三下五除二好不好?
肖沐天終於把分割槽的指示以及朗措必須儘快走的事說出來。郝大地不以為然地說:“朗措不是博古拉的人,你讓人家監視著,命還往裡搭,人帶到這兒,算不錯了,還要怎麼樣?”
肖沐天感覺朗措的傷可能會有麻煩,他需要郝大地和他一起幫助朗措,郝大地徹底煩了,肖沐天操心太多,朗措有麻煩有曹醫生,關他什麼事兒?他是不是打算等朗措傷好了還守著給他剪腳指甲,再去買雙耐克旅遊鞋,牽著他的手上布達拉宮?操心太多了。
郝大地不聽,要走,任肖沐天怎麼叫也沒停下來。九毛九看看走遠的郝大地,走到肖沐天身邊,蹲下守著他。
舞臺亂了,女兵們一起衝下臺,人推人往衛生所方向跑去,臺下的官兵和藏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亂了,議論紛紛。肖沐天感覺有什麼不對,快步向衛生所方向走去。在他前面,古蒙兒已經向那個方向跑去,她身後是郝大地。
在兵站衛生所,一道臨時拉起的被單遮住簡易手術檯。簾子外,文工團的領導錢政教、兵站的兩名幹部和那名男衛生員焦急地等在外面。簾子裡,一盞不甚明亮的白熾燈下,曹仁在搶救女兵桑紅,娜葉和嶽女兵在一旁為他做助手。
娜葉迅速地在藥箱裡找藥,顯得鎮定而利索,這和她先前的柔弱判若兩人,嶽女兵驚呼,桑紅的手鬆開了!她呼吸衰竭!簾子外的人一起擁了進來,緊張地看手術檯上的女兵,曹醫生竭盡全力地想要挽回桑紅的命,可沒用了,桑紅還是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一床白被單覆蓋在桑紅的身上,嶽女兵流著淚,錢政教呆若木雞,兵站的領導難過地搓著手,曹仁慢慢摘下口罩、手術用手套,靠在手術檯上,人是累到了極點,有些微微顫抖。娜葉從曹仁手中取下口罩和手套,背過身去,偷偷地抹掉臉上的淚。
女兵們衝進來了,她們叫著:
“——桑紅!”
一個女兵先哭出聲,然後所有的女兵都哭出了聲,古蒙兒出現在門口,擠在人群當中,肖沐天和郝大地也出現在那裡,報幕員撲向手術檯,把一動不動的女兵桑紅抱在懷裡,用力搖晃著。曹仁被往上擁的女兵們擠開了。沒有人看他,沒有人在意他。或者說,她們輕蔑他,因為他沒有救活她們的同伴。曹仁默默地退出衛生所,擦著肖沐天和郝大地的身子離開了。娜葉朝曹仁的背影看了一眼,跟了出去。
女兵們號啕一片,古蒙兒被這個場面震驚了。她回頭,看肖沐天默默地轉身離去。
月色如水,柔情四溢地照著兵站的土地。曹仁疲倦至極,難過地依著牆,順著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