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也是獨活的原因。
獨活會讓人記性越變越差,我有時看著墜兒,竟然想不起她叫什麼,而其他的宮女太監,早就不記得姓名與長相。
我想如果一直這樣,到了死的時候,我大概可以忘記鍾塵。
忘記他是誰,長什麼樣子,與我有什麼關係,又對我做過什麼。
如果真能這樣,倒也是一種幸運。
可惜鍾塵從來不讓我如願,他在某個黃昏掀開我的床幃,坐在我的床邊。
外邊還在下雨,他身上一股溼潮的氣息,肩頭上隱約有點雨跡,我奮力地睜開眼睛,看著他:“皇上?”
我想起身行禮,但人就是這樣,越睡越沒力氣,連他臉的輪廓都如此模糊。
鍾塵卻和顏悅色:“不用行禮了。”
我於是沒有動作。
鍾塵伸手,探了探我的脈搏,而後皺眉:“脈搏怎麼這麼虛弱?都這麼久了。”
我簡略地說:“天氣太冷。”
鍾塵住西周看了一圈,說:“這麼多暖爐,地龍也開著,還冷?”
“嗯。”
鍾塵意有所指:“你這麼虛弱,那這些天豈不是從沒出過門?”
我點點頭:“是。”
鍾塵收回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地說:“龍將軍被人下毒了。”
“龍將軍?”我很茫然。
鍾塵眯了眯眼:“你不記得他了?”
“最近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我搖了搖頭。
鍾塵說:“他鎮守邊關多年,平西北,滅絳穆,戰功煊赫,已經七十多,這一段時間才回京,但回京後沒多久,就開始生重病,每日嘔血,身體發燙,碰他一下,便會讓他有蝕骨之痛。朕派了御醫去,發現是中毒。”
我隱隱覺得熟悉,說:“又是中毒?”
“對,和梅妃的毒一樣。”鍾塵耐心地說,“兩種毒同樣無藥可解。”
我瞬間便清醒過來,也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皇上是懷疑又是臣妾下的毒嗎?又要臣妾去替龍將軍換血嗎?”
難怪他和顏悅色。
曲魅才十來歲,一命抵命也就算了,然而龍將軍都七十多了。
荒唐,真的太過荒唐了。
鍾塵一直沒有說話。
我嘆了口氣,說:“好把,皇上帶我去就是。”
其實現在換了也沒用。
我掙扎著想起身,鍾塵卻伸手輕輕地按住我:“朕沒有那個意思。”
他摸著我的臉,輕輕的,柔柔的,像撫摸著什麼珍寶。
“朕只是來看看你,跟你敘敘舊。”鍾塵語音裡竟不知不覺帶上回憶,“那年我們剛回來,朕說要立你為後,很多人都不同意。但龍將軍從邊關來了一封信,說朕受苦這麼久,和你相濡以沫相互扶持,若是我沒讓你當皇后,反而證明我無德無義,不能讓百姓信服。也是這封信,扭轉了當時的局勢,讓你成為皇后,你還記得嗎?後來朕被寧王威脅,也是他毫不猶豫來幫朕,你記得嗎?”
他忽然說起這個,我一時有些晃神。
隱隱約約,我想起來了。是啊,那時候龍將軍的一封信簡直是雪中送炭,他地位極高,又是武將,朝中那些嚷嚷著我和鍾塵“門不當戶不對”的文臣不敢太過得罪他,何況他言之有理,鍾塵總算以此找到突破口,讓朝中那些老古董閉上了嘴,心甘情願喊我皇后。
而對付寧王的時候,鍾塵手中兵力其實不多,龍將軍毫不猶豫寫了暗信給自己的兒子,讓他將龍家兵力全數交給鍾塵,助他渡過難關。所以寧王才會被逼急之下派出刺客。
我說:“記得。°
鍾塵一笑:“原來你還記得……”
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