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
隧道的樓梯平臺邊,歪坐著一個年輕的賣唱人。懷裡抱著一把吉他,帽子低低的壓在臉上,也許在睡覺。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安靜的冰冷的深夜,還有不歸的街頭藝人。
拖著腳步,慵懶的高跟鞋迴盪在隧道深處。吉他聲突然響起,伴著低沉的呢喃。
夜風裡的玫瑰,你從哪裡來。
今夜裡的笑容,你為誰綻開。
誰來分享你的寂寞。
迷離眼神,步履輕盈。
誰來擁抱你的虛空。
放縱的夜,慾望的風。
我停住腳步,轉過身,坐在臺階上,靠著冰冷的牆壁,看著他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撥動著吉他的弦。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孤單的旋律一起哼唱。
開心的人生,虛榮的夢。
五彩的人生,無常的命。
虛偽的人生,貪婪的本性。
匆匆的人生,脆弱的心靈。
歌聲在空蕩的隧道里,帶著冗長的迴音,一遍又一遍的盤旋。
不知道什麼時候琴聲和歌聲已經停止了,只是耳朵裡似乎還殘留著一點旋律。他看著我,我看著他,都沒有講話。
他摘下頭上的帽子,胡亂的撥了撥頭髮。他有一張不算帥氣,只稱得上清秀的娃娃臉,配著他藏在寬大衣衫裡有些單薄的身體,看起來好像還未成年。
他重新戴回了帽子,深吸了一口氣,轉向我。
你家,有沒有空房間。我,沒有錢。
生命的挑戰(五)
我的住所空蕩蕩的。春天剛回來的時候,買了很多東西都還沒有開包裝,我就“住”進了那個讓人做惡夢的地方。離開翔之後,卻又沒有了當初回來這個城市從新生活的心情。而這個孩子,竟成了這半年裡我唯一帶回來這個所謂的家的人。
為什麼要帶他回來,我根本沒有去思考。我想應該是他問我有沒有地方給他容身,而我剛好寂寞,如此而已。
買這間公寓的時候,我偷偷的幻想過要接我的孩子過來住,所以特別準備了一間小屋子。這也是這間公寓裡唯一一個精心裝扮過的屋子。只是半年的時間,我都沒有開啟過。
開啟那扇門其實需要勇氣的。我沒有。跟在我身後的他在我愣在門前不知道多久之後終於沒有了耐心。他的手握在門把手上的時候還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阻止,就徑自開門走了進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跟在他的後面走了進去。空氣有些憋悶,很重的灰塵味道。他看著有些幼稚的裝修皺了皺眉頭。你孩子的屋子?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沒有追問,他已經走過去開啟了窗,從不知道什麼地方變出來一塊布,打掃起來了。
抱著新的床單被枕再次走進這扇門,他正坐在一把對他來講比例有些小的木頭板凳上擺弄著他的吉他。斷續的音符挑動著我某一根神經顫抖著帶來一絲隱痛。
如果我的第一個孩子能夠活下來,也差不多是這樣十幾歲的年紀了吧。
冰冷的空氣吹了進來,吹醒了我一時的恍惚。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把胡思亂想的念頭趕出了腦海。
我剛要轉頭離開,他突然停下了,指著小書架上的一個像框。那就是你的孩子?很可愛。
我感覺像被人在背地裡開了一槍,正中心臟。伸手扶住了桌子,穩住了搖晃的身軀。我大口的喘了幾口氣,猛的衝了過去,抓起了擺在最上面一格的盒子與相框,頭也不回的躲進了自己的臥室。
盒子與相框被我丟在了臥室的角落。昏黃的燈光照著它們,像一部老舊電影的一個片斷。
躲在陽臺的陰影裡,吹著夜風喝酒。一杯又一杯機械的灌下去,品不出味道。也許是眼淚流得太快,隨風揮發掉了酒精。我怎樣都喝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