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一看,卻見聲音的主人竟是尹淮安。
他今天穿了一襲淡青色的素色袍子,樣式甚是簡單,只在袍角加了兩道暗邊,但卻絲毫不影響他本身的豐身雋朗。
因著之前尹淮安在尹大太太面前為自己出頭之事,讓孔琉玥先前對他的厭棄鄙薄之心淡了不少,這會兒見他走進來,倒也並沒有掉頭就走,而是矮身福了一福,淡聲打招呼道:“大表哥。”語氣客氣而有禮,既不顯得冷淡,也不絕無親熱。
但對尹淮安來說,她這樣的態度,已經足以讓他高興了。他原本還以為,經過之前他負了她,又經過前日他母親算計了她這兩件事,她心裡一定恨極了他,不然剛剛在廳裡坐席時,她也不會從頭至尾沒看過他一眼,眼裡只當根本就沒他這個人存在了,卻沒想到,她還願意搭理他,還願意跟他說話!
“表妹!”尹淮安從神情到聲音都很激動,“我以為你一直怨 的,再想不到你還願意跟我說話……之前都是我負了你,都是我對不起你,你竟然還願意理我……我有很多話想要與你說……”
“大表哥,都是自家骨肉親戚,琉玥豈會不願意跟大表哥說話?”孔琉玥見他越說越激動,想著廳裡廊下都有那麼多人,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被人看見了他們,為免橫生枝節,不得不出言打斷了他,“但只男女有別,且大表哥如今已有了大表嫂,琉玥也已經……,瓜田李下的,有什麼話,大表哥不妨廳裡去說。”
話音剛落,像是為了給她的話作證似的,一個滿天星忽然伴隨著一聲脆響騰空升起,霎時將他們所站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晝,幾道視線同時射過來,但很快又躲躲閃閃的移了開去。
孔琉玥看在眼裡,越發覺得地此不宜久留,道了一句:“大表哥,且容琉玥先行一步了。”轉過身便欲進廳裡去。
方走出兩步,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地質局極輕極細又似壓抑了極大痛苦的嘆息:“你果然還是怨著我的……也罷,原是我負了你在先,你怨我也是我自找的,此生我也不奢望你能原諒我了……我只盼,只盼你以後能過得好,事事都能順心順意,能與……他舉案齊眉,白頭到老,此生也便無所求了……”
這樣肉麻“窮搖”的說辭,若是放在之前,孔琉玥是一定會嗤之以鼻的,但今兒個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這番說辭,竟讓她越聽心裡越痠痛,明明不想流淚的,淚水卻如絕了堤一般,忽然泉湧而出,怎麼忍也忍不住,幾乎就要忍不住哭出聲了。
同時身體也似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動也動不了了。
孔琉玥心裡有幾分慌張,又有幾分明瞭,一定是因為前身對尹淮安的感情太深太濃,如今即便人已經逝了,愛恨卻不肯就此放下,所以才會引得她不由自主的想流淚,這根本就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她聽見自己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輕輕說了一席她壓根兒沒想過會出自於她之口的話,“表哥,你的苦衷我都明白,你也是不得已……我已經不怨你也不恨你了!但只到了今天,一切都已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你希望我以後能過得好,我又何嘗不希望你過得好?大表嫂是個好的,能幹穩重且不說,又得老太太和大舅母喜歡,有她伴著你,以後我也放心了……這輩子我們有緣無份,我只盼下輩子,我們不要再這樣,最好是連遇見都不要再遇見了……”
這是自己打自己成親的訊息在府裡傳開至今大半年以來,尹淮安第一次聽到孔琉玥用曾經只專屬於一人的溫柔語氣與他說話,——當然,他並不知道,此孔琉玥已非彼孔琉玥了,其歡喜激動,自是不必說,幾乎就快要喜極而泣了。
奈何噏動了幾次嘴唇,卻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惟有痴痴的望著眼前的人兒罷了。
理智告訴孔琉玥,她該即刻拔腿走人的,她已經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