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啦,”子健說:“這幅畫的題目就是浪花呀!”
“新的浪衝激著舊的浪,”□柔低語。“浪花是永無止歇的,生命也永不停止。所以,朽木中嵌著鮮花,成為強烈的對比。我奇怪這作者是怎樣一個人?”
“一個很奇異,很可愛的女人!”子健衝口而出。
□柔深深的看了子健一眼。
“我知道,那個女畫家!那個危險的人物,哥哥,”她輕聲的說:“我們家有問題了。”
子健看著□柔,在這一剎那,他們兄妹二人心靈相通,想到的是同一問題。然後,□柔問:“你來爸爸書房裡幹什麼?”
“我要打一個電話。”
“不能用你房裡的電話機?”□柔揚起眉。“怕別人偷聽?那麼,這必然是個私人電話了?我需不需要回避?”
子健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走過去鎖上了房門。
“你留下吧!”他說。
“什麼事這麼神秘?”
子健望望□柔,然後,他徑自走到書桌邊,撥了雨秋的電話號碼,片刻後,他對電話說:“姨媽,我爸爸在你那兒嗎?”
“是的,”雨秋說:“你等一下。”
俊之接過了電話。子健說:“爸爸,是我請你幫我掩飾的,但是,現在我已經幫你掩飾了。請你回來吧!好嗎?”
結束通話了電話,他望著□柔。
“□柔,”他說:“你戀愛過嗎?”
□柔震動了一下。
“是的。”她說。
“正在進行式?還是過去式?”他問。
“正在進行式。”她答。
“那麼,你一定懂了。”他說:“我們請得回爸爸的人,不見得請得回爸爸的心了。”
第五章
俊之回到了家裡。
同樣的,他有個神奇的、不眠的夜。散步到雨秋的家,走得那麼緩慢,談得那麼多,到雨秋家裡時,天色已經矇矇亮了。雨秋泡了兩杯好茶,在唱機上放了一疊唱片,他們喝著茶,聽著音樂,看著窗外曉色的來臨。當朝陽突破雲層,將綻未綻之際,天空是一片燦爛的彩色光芒,雨秋突然說,她要把這個黎明抓住。於是,她迅速在畫板上釘上畫紙,提起筆來畫一張水彩。這是他第一次看她作畫,他不知道她的速度那樣快,一筆筆鮮明的彩色重疊的堆上了畫紙,他只感到畫面的零亂,但是,片刻後,那些零亂都結合成一片神奇的美。當她畫完,他驚奇的說:“我不知道你畫畫有這樣的速度!”
“因為,黎明稍縱即逝,”她微笑著回答:“它不會停下來等你!”
他凝視她,那披散的長髮,襯衫,長褲,她瀟灑得像個孩子。席地而坐,她用手抱著膝,眼底有一抹溫柔而醉人的溫馨,她開始說:“從小我愛畫,最小的時候,我把牆壁當畫紙,不知道捱了父母多少打。高中畢業,考進師大藝朮系,如願以償,我是科班出身。但是,我的畫,並不見得多好,我常想抓住一個剎那,甚至,抓住一份感情,一支單純的畫筆,怎能抓住那麼多東西?但,我非抓住不可。這就是我的苦惱,創作的過程,並不完全是喜悅,往往,它竟是一種痛苦,這,是很難解釋的。”
“我瞭解。”他說。
她凝視他。
“我畫了很多畫,你知道嗎?俊之,你是第一個真正瞭解我的畫的人!當你對我說,我的畫是在畫思想,是在灰色中找明朗,在絕望中找希望,當時,我真想流淚。你應該再加一句,我還經常在麻木中去找感情!”
他緊緊的盯著她。
“找到了嗎?”他問。
“你明知道的。”她答,“那個黃昏,我走進雲濤,你出來迎接我,我對自己說:完了!他太世俗,他不會懂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