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孃少不得罵罵咧咧一陣,手上卻是半點沒閒著,花了五七天時間給她重做了兩雙鞋,絮了厚厚一層棉花,鞋底結實,踩進去卻又十分柔軟,真真兒比之前要舒服許多。
“合該你給我做鞋的,在咱家,竟是完全顛倒了過來!”孟老孃一股腦兒地把鞋塞進她手裡,怒聲道,“曉得自己現在的情況,就該安心在家歇著,難不成少了你,那稻香園還就開不下去了?”
這話說得有理,花小麥其實也很想在家踏實休息,可心中難免有顧慮。
第一,周芸兒如今還沒出師,廚房裡單靠汪展瑞和譚師傅兩人張羅,未免有些忙不過來,她怎麼也是該去搭把手的;
這第二嘛,她卻完全是替自己和孩子考慮。
眼下除了腳腫和容易疲乏,她並沒有其他不適之處,總覺得還是該多動動才好。畢竟肚子裡的孩子很快就要出生,每天保持適當的運動量,生孩子的時候或許能輕鬆一些,否則萬一有個什麼岔子……
且不說這年代有沒有剖腹產,即便是有,她也真心信不過,光是想想都覺得怕,還是靠自己,來得穩當些。
也正是因了這個原因,她不僅照舊日日往稻香園去,平日得了空,還會扯著孟鬱槐出門繞上一圈,多走兩步路,只要別太累,便總歸是利大於弊。
臨近冬至,稻香園裡買了幾腔羊子,廚房中時時飄出羊肉的香味。
於竹林中小坐,圍著一隻小風爐涮羊肉,滾熱的湯喝下去,渾身都暖了幾分;若是有興致,還可去魚塘附近的空地上嚐嚐那正宗用炭火烤的羊肉,撒上一層孜然,香氣四溢,火苗從帶著肥油的羊肉上燎過,一滴滴油落入火堆中,發出滋滋的響聲——壓根兒用不著等羊肉吃進嘴,光是聽見那動靜,再圍著火暖烘烘地烤上一會兒,就已經是一種享受。
冬天,人人懶怠出門動換,原本是這種以景取勝的食肆生意清淡之時,然而稻香園的羊肉做得格外正宗,汪展瑞和譚師傅皆是個中好手,因此,從城裡趕來的食客反而愈加多了,賞景倒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在這大冷天裡,吃上一口色香味俱佳的羊肉。暖胃暖心。
這日午後,送走了園中的客人,花小麥照例回孟家院子小歇一陣,睡了一覺。再回來時,卻發現春喜和臘梅兩個扎撒著手站在大門口,一見她,立刻七情上面地又是搖手又是努嘴,目光不住地往大堂裡飄。
“怎麼了?”她倆那神情著實逗趣,花小麥忍不住要笑,才剛開口,卻被春喜趕上來一把捂住了嘴。
“莫嚷嚷啊……”她使勁搖了搖頭,神秘兮兮地往大堂裡指了指,“你瞧瞧是誰在那裡?哎喲。眼淚珠子一顆接一顆往下掉,瞧著真淒涼,我們是不敢往前湊!”
哭?
花小麥一挑眉,順著她的手指朝屋內一張。
臨窗的桌邊坐了一個年輕男子,跟前擺著一鍋羊肉爐。筷子捏在手裡,卻半晌不見他搛肉來吃,只顧扯了袖子抹眼淚。周芸兒手足無措地站在他身邊,嘴巴張了又張,似是想勸,卻又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那不是……文秀才嗎?花小麥有些吃驚,登時睜大了眼。
七八月裡。文華仁離了火刀村去考秋試,因為家中已無親人,那之後便一直沒有訊息傳回來。花小麥偶爾想起他這麼個人來,還在心中猜逢,覺得這一回他多半是考中了,為了應付明年四月裡的春試。才不急著回火刀村,以免在路上耽誤時間。
……如今看來,她居然猜錯了啊!
“文大哥,你別……”
周芸兒有點笨嘴拙舌,勉強說出這半句話來。便又詞窮了,一張臉漲得通紅,心急火燎地撓了撓自己的鬢角:“不是還有下一回嗎?”
文秀才也不理她,又或者說,是壓根兒沒心情與她說話,索性把腦袋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