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脖子的亂吼:“老孃是曹國舅府的,你個死窮鬼、死王八、死窩囊廢,不去窯子賣女賣婆娘換口糧,管的哪門子閒事滾”
中年男人聞言,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呼的一把甩開她,罵道:“賣你母親我,我只拉人,不拉畜牲”
三步開外,曹嬤嬤被重重的甩在地上動彈不得。她摔破了頭,滿臉是血,全然沒了先前的氣勢,嚇得渾身發抖,趴在地上口齒不清的使勁求饒:“好漢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嬤嬤,嬤嬤……”春茶驚惶失措的爬下車,指著車伕哭叫,“是你,就是你傷了嬤嬤。你快送我們去曹府。不然,不然殺你的頭”
“晦氣大白天的盡碰到畜牲。呸”車伕微怔,往地上吐了一口濁痰,厭惡的推開她,跳上車頭,氣呼呼的揚鞭駕車離去。
春茶一連退了好幾步,終於在曹嬤嬤身邊站穩了腳跟,氣得連連跺腳:“你回來……不要再讓……”眼前一黑,從馬車上飛出一物,啪的打在她臉上。
她應聲摔了個屁股墩。
曹嬤嬤認出來了,那玩藝兒是鋪在小馬車裡的那塊藍色土布。原本乾淨鮮明的布料,如今沾滿了凌亂的黑泥髒腳印兒,狼籍之至。
黑泥她慌忙爬坐起來,脫下一隻鞋,翻過來看著灰白色的鞋底,臉上剎時沒了一絲血色。那咋種分明是在戲弄她,什麼沐休時再派人接她過府全是扯她孃的蛋。這回她真的栽了,沒辦法向大小姐交差了。一家老小的身契都捏在大小姐手裡呢,她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她捧著臉嚎啕大哭,在心裡哭叫著:大小姐,不是奴婢偷懶違背您,奴婢真的不能再瞞下去了……
西廂房,高進隨手關上辦公室的黑油松木門,愣住了:屋子裡瀰漫著熟悉的跌打藥油味兒。正對著門的黑漆雲形虎足長書案上除了一隻拳頭般大小的白色廣口粗瓷碗和一本發黃的藍皮薄冊子以外,什麼也沒有擺。
有人知道她叩傷了膝蓋,所以很體貼的從侯府裡幫她取來藥油?這人到底是誰?
舔著發澀的嘴唇,高進慢慢的踱到書案跟前。粗陶碗裡盛著小半碗藥油,氣味和顏色都和汪太醫那次給她配的一模一樣。暈死是誰如影相隨?這人到底想做什麼
她恨恨的一拳砸在書案上,目光掃過旁邊的藍皮冊子。這本冊子象是一塊磁鐵,立馬牢牢的吸住了她的目光。
《建元五年市馬記錄薄》這不就是三公主要的那份檔案嗎?呵呵,這碗藥油只不過是餌,引她注意這本冊子的誘餌
膝蓋上傳來陣陣劇痛,高進扶著書案邊,繞到書案後面的圈椅後坐好,看著藍皮冊子,十指交指,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
很明顯,贈藥之人就是兵部中的某個人或某些人,甚至於根本就是兵部衙門上下全體。十五年來,他們堅持認為郭家滅門案是冤案,或者說他們找到了一些有力的證據。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出面替郭家翻案。而她是郭家僅存的外孫女婿,並且她的行為也讓他們認為終於等來了天命之人。
兄弟兄弟……與子同袍……與子同仇
高進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長長的吐了一口悶氣。唉,古今多少良將出生入死,沒有死在敵軍手裡,卻倒在他忠心維護的君王刀下死就死了,還要被冠上各種各樣莫須有的罪名還要拉上全家或全族或九族人陪葬甚至於許多年內還要被受盡世人唾盡。不知道要等到N年後,歷史才能還他和他的家族一個清白……
每當看到這些人的故事時,她總是義憤填膺,恨不得鑽進史書裡為他們討個公道。憑什麼英雄要流血還要流淚憑什麼天地之間還有正義嗎?
如今,上天真的給了她當一回正義天使的機會。可是,她突然心生膽怯,不要說幫英雄翻案,就是連再看一眼那本藍皮冊子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