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一人。
郝傾城聽完整個事件的經過,想起全身上下無一塊完整的父親,一會兒麻木,一會兒又痛得難以自抑。最後,她用破碎到幾乎說不出話的嗓音,冰冷狠決地吐出三個字:“有兇手。”
然而,不論是施工企業,還是公安局的調查,都十分直截了當地判定這是一起簡單純粹的工地安全事故。
不論她多麼堅定自己的想法,母親和各方單位都沒有一人相信她。
母親說,我們一個踏踏實實、安分守己的普通家庭,哪有機會去得罪什麼上流社會的人,更別說最後扔了命,孩子,要怪就怪咱命苦。
她不是認命的人,那一刻,她是多麼憎恨自己還只是一個孩子,除了那點可憐的工傷賠償和封口費,她竟不能為父親的死討個公道。
那天,她沒有去參加最後一場考試,也沒有去小山坡赴約。
她不是忘了,她只是不想以一種絕望的姿態站在他面前,還要殘忍告訴他,她失約了,她不能陪他一起去m大了。
她也沒有回小屋,而是和母親帶著父親臨時趕回了宣縣,將父親火葬,曾經那麼完整精神的一個人,如今只是一捧能被清風吹散的薄灰。
將所有的後續事宜打點結束,已經是一個多星期以後了。
冷靜下來後,她把所有的事情清晰地理了一遍,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她是怎麼把這一切和葉習影聯絡在一起的。
高考前一個月,在學校的小路上遇見她,她別有深味的笑;高考前一天,她光臨她的小屋,留下一句“只怕人你是帶不走了”;高考第二天的上午,她撐著一把透明的藍色雨傘,站在遠處對她若有若無的笑……
父親不會平白無故就跳槽,也不該在原本休假的一天,火急火燎地趕去施工現場,更不可能正好站在那片搭建不合理的腳手架上。
唯一的解釋就是,背後有人在操縱。
她絞盡腦汁地想,父母老實巴交半輩子,好善樂施,古道心腸,去哪裡得罪人。
他們這樣一個普通家庭,哪有機會對上流社會的人構成威脅,最後,停留在她腦海裡的,只有她和應宸澤長達三年的戀愛。
細想之後,她威脅到的,只有葉習影一人。
她聽應宸澤的死黨許瀚庭提到過,葉習影家族三代為官,是個十足的紅二代。她的父親在官場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幾乎要將整個梧城市玩弄於鼓掌之中。
能在短時間內擺平一切,將事情偃旗息鼓的,她再也想不出還有誰。
她回到梧城市,去找葉習影。
一番周折,她來到了一棟複式小別墅前,蹲在精緻鐵門的圍欄旁,慢慢地等。
一個多禮拜了,她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清澈水靈的眼眸裡,佈滿血絲,整雙眼睛憔悴得凹了下去,闔上眼,全是父親冰冷殘缺的軀體。
她本是沒什麼情緒波動的人,然而,此刻的她,恨意在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裡顫動。她甚至想拿一把刀抵在那個惡毒女人的脖子上,質問她,她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太殘忍,何以搭進一條完好的生命?
蹲了太久,腳麻得厲害,她努力撐著身體站起來,一陣眩暈,她趕忙扶住了身邊的圍欄,這才站穩。她揉了揉眉心,讓自己打起精神來。再一抬頭,便看見了剛從一輛黑色轎車上走下來的葉習影 。
一襲飄逸的湖藍色連衣裙,頭髮彎彎地搭在肩頭,提著個精緻的小包,幾日不見,看起來更加成熟有味道。
高考一結束,那尚存的一點清純的學生風已經不見了蹤影。
葉習影看到她時,掛著疏離的笑,一絲驚訝的表情都沒有,似乎她的出現,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郝傾城愈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二話不說,衝到葉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