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關節輕輕敲在門板上。
室內沒有其他人。坐在辦公桌邊的青年從一堆心理學書刊中抬起頭,右手提起用食指指尖輕輕向上推了銀邊眼鏡中央的鏡架——
江泠遲鈍地呆愣在門口。
漆黑的短髮,平日冷淡銳利的黑色眼睛在透過鏡片後竟然消磨了那一股銳氣,變得極為溫潤儒雅。
好像……
這個視角這個形象……忽然與一個已經完全被自己忽視的影像重疊。
“進來。”於盡說。
“我之前見過你。”她失神地喃喃,睜大眼眼眸震顫。
於盡直視她兩秒,確定江泠已經肯定自己想法後只能點頭承認:“是,我們之前見過。”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不在圖書館。
而是在這裡。
江泠第一次來這裡填寫心理諮詢預約的表格,坐在她對面的人,就是他。
她神色默然地填寫表格,默默看著她所有細微動作的人,就是他。
看著她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但那時候,她沒有看於盡一眼,甚至連一個明顯的餘光也沒有給他。
“什麼事?”於盡問。
她的面孔浮出無奈的微弱笑意,在椅子上坐下,雙手握在一起放在自己大腿上,用最輕鬆的語氣說道:“沒什麼事……就是想問一下你……有沒有辦法,可以完全忘記一個人。”
“不能。”於盡雙眼柔和地眯起來。
她的眼裡忽而就充斥了絕望,急切地補充:“哪怕是用催眠也可以……什麼辦法都可以。”
“不能。”他繼續冷靜地解釋,“即使是催眠,也不能。”
“那趙老師也不能了嗎……”
“不能徹底抹除。”他再耐心地重複一遍後直視他的眼睛,“不過……你是說你願意嘗試嗎?”
………
學校設定有一個“知心信箱”。
在一個同學出現了嚴重的厭學情緒而不得不休學之後,學校特地辦講座鼓勵大家要把心裡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
真的只要把不能開口和別人說的話,投進信箱裡就好了嗎?
這樣,問題就可以解決了嗎?
一個女孩總是有意無意地經過那個放置信箱的走廊,但就是從沒有看見別人把什麼秘密的信件投進去。
她站在信箱面前。
指尖點在信箱口上。你和我一樣,很寂寞嗎。
她剪著很普通的學生頭,斜斜的短髮柔軟地彭散,棕黑色的眼睛落寞無神。
貼了彩色花紋裝飾的信箱冰冰涼涼。
——如果要怨恨的話
只要告訴你,就好了嗎?
掌管信箱的人,是誰呢?
只要不寫上自己的名字,就不會有人知道了是嗎?
她在自習的時候寫下一封信。
——我不敢和同學說話,我怕他們不喜歡我,但是我就算不說話,他們也不喜歡我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欺負我,可是她沒有打我,這樣不是欺負是嗎,可是我太難受了。
——一個人好寂寞,可是和同學在一起的時候我又不知道應該怎麼才能和她們成為一體,被她們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還是自己一個人更好一點。
——為什麼,大傢俬底下都說不喜歡最受歡迎的那個女孩子,但是大家還是言不由衷地團結在她身邊呢?
——為什麼,只有我這麼奇怪呢?
——我想找到一個和我一樣的人,這樣,我們一定能好好說說話吧?
大家上完晚自習都奔跑回寢室,她一個人留到最後,然後等到那條走廊都滅燈後,她才抹黑找到那個信箱,把紙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