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耳環。
那副並不值錢、卻令她家主子從未有過地高興的孔雀石耳環,原來並非斯祁少爺贈送給她家主子的東西。
那東西原是斯祁少爺學著洋人的樣子,預備著贈與朱珠小姐的生日禮物。
一聽少爺這樣說,她家主子立時將耳環摘了下來交還給少爺,豈料少爺卻並不接過,只是朝那耳環看了一眼,隨後淡淡對她家主子道:既已戴過,再送朱珠便不合適,你若喜歡,自管留著就好。
就是這麼一句話,將忍在她家主子心頭那一腔恨,一腔壓制了近三年的恨,完完全全逼迫得迸發了出來。
那恨,究竟是恨到什麼樣地步?
恨到她當即便回了孃家,去尋了一味藥來,想讓朱珠將之誤服下去之後,從此徹底除去這眼中釘,心頭刺。
蘭兒說,她不曉得那究竟是什麼藥。
只知她家主子說起那味藥時,眼神冷冷的,冷得彷彿冬日裡的堅冰似的。她不知為什麼主子在忍了那麼久之後,偏偏會為了這麼一句話便徹底發作起來,也不知怎樣才能打消主子這個可怕的念頭,因而急得團團轉,卻求告無門,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主子每日調配著那些藥,即便雙手因此而灼傷,都堅持著由自己親自去做。
但有一天,當她再次隔著門縫偷看自家主子調配那些藥時,卻見主子忽地停了手,隨後對著那些藥發起呆來。
一動不動呆了好一陣,好似痴了一般。就在蘭兒為此惴惴不安之際,又見她突然失聲痛哭。慌得蘭兒立刻不顧一切闖進屋內,詢問主子究竟出了什麼事,她主子卻怎樣都不回答,只一味低頭擦著眼淚,直到再沒有淚水可以哭出來,她抬起頭,望著蘭兒,一字一句道: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蘭兒,即便朱珠死了也全無用處。因為一顆心若是不在了,任是怎樣都無濟於事的,你說,可不就是這麼一個理麼,蘭兒
那之後,蘭兒親眼看著自家主子將那些原本預備給朱珠小姐吃下去的藥,一點點撒進了燉給斯祁少爺的湯裡。
再之後不多久,斯祁少爺便突然染上了“奇症”。
怎樣看都無濟於事,怎樣治都治不過來,眼看著人一天天衰敗下去,腐爛下去,蘭兒不由害怕地問她主子:再這樣下去少爺怕是真的要不成了,主子,您真的要他死麼?
她主子沒回答,只淡淡道:情遠當歸未?若情歸,便可生,否則,他即便活著又有何用。
可是斯祁少爺的情始終沒能回來。
即便他病著時,她家主子日日夜夜守在他身邊,不顧累,不嫌髒地伺候著他,陪伴著他,他心心念唸的唯有朱珠小姐一人。甚至比往常惦念得更為肆無忌憚。
於是她家主子的心死了。
在見他彌留之際時也只念著朱珠這一個名字的時候,徹徹底底地死了。
因而當碧落先生到來,將斯祁少爺救治回來之後,她當機立斷自孃家再度取來一味藥,一等府中查得不再如前陣那般嚴謹,立即冒險親手將它投入少爺所服的藥中,而少爺一喝那藥的第二日便立刻猛烈發作起來,即便碧落先生的藥也無法挽回。
本以為這下少爺必死無疑,豈料碧落先生再度來臨,竟再次將少爺硬生生從黃泉路上拖了回來。
當知曉這一訊息時,蘭兒已在為她家主子的命運惴惴不安,豈料僅僅當日便傳來她主子撞牆自盡的訊息,登時人已陷入絕望,只求斯祁大人格外開恩,不要再動用私刑,讓她痛痛快快隨著主子一塊兒去了便是。
那之後不多久,朱珠便得知了蘭兒在曾韶卿房中上吊自盡的訊息。
上吊的白綾是她額娘安佳氏親賜的,算是格外賞她一個痛快。
於是同一天裡,救活一人,自盡二人。這實在不知該算是喜事還是喪事。只是那天闔府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