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然而激動不過半秒,我就開始匆忙朝後倒退,速度快得連腿肚子撞到床都沒感覺疼。
因為突然發覺,這好似及時雨般出現在我眼前的狐狸,眼底藏著股暗湧的殺氣。
跟他朝夕相處那麼多年,雖說時常總覺得自己看不透他,但有些東西則早被潛移默化成了一種直覺。它令我僅僅只是站在狐狸身邊,就能從他身上所顯露出的哪怕一丁點細微的異樣,覺察出他氣場的變化。
而這會兒充斥在他身周的那股氣場,清清楚楚叫做殺意。
他微笑地看著我,就好像一隻蠢蠢欲動的猛獸,在以儘量無害的姿態盯著一隻即將被他撕碎的獵物,不動聲色中蓄勢待發。
這感覺有多熟悉,如今附著在我身上的感受就有多糟糕。
於是腦子一下子亂了套,甚至完全忘了,狐狸若有心去阻止一個人的逃跑,那麼即便這人長著翅膀又能如何。
因此當時只顧拼儘自己最快的速度,想要儘快遠離他,遠離他觸手可及的攻擊範圍。直至飛撲到房門上,用力想要將那扇門推開時,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出現,無聲無息間將門和撲在門板上的我一同給反彈了回來,這才令我在一個踉蹌後,終於從混亂裡清醒了過來。
站穩腳步時,就見狐狸已反剪著雙手悠然立在房門前看著我,一雙碧綠色眸子如秋水般明澈,也如秋水般毫無溫度。
原來褪去妖嬈的偽裝後,他就像只冰冷的兀鷲,犀利得令人無法直視。
這不禁讓我越發難受起來。
正想避開他視線,轉念想想這舉措似乎沒什麼意義,正僵立著不知所措,聽他淡淡問了句:“你為什麼要逃?”
話音不冷不熱,倒一時沖淡了我心裡種種混亂,當即憋了口氣把頭抬高,我反問:“你為什麼要阻止我逃?”
他被我這迅速的回應問得微微一怔。
隨後眼梢一彎,如同暖風化冰似的,他朝我嫣然一笑,笑得好似剛才一切殺意和他神情中冰冷的犀利,都只是我一剎那的錯覺,繼而他輕嘆口氣,抬手朝身後那道門板拍了兩下:“可惜了,在你勇猛無比地撞向這道門時,我幾乎以為你能就這麼穿門而過。若真是那樣,我對你的興趣倒還能更大一些。”
輕描淡寫一番話,激得我渾身一哆嗦,以至說話也登時有些口無遮攔:“你這老妖怪!用這扇門擋住我,難道就是為了看我是不是能從它上面穿過去?”
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立時住了口,在他那雙依舊笑得嫣然的目光裡慢慢調整了下呼吸,轉口問他:“你的手怎麼了。”
這問題讓他有些意外。
或許是沒想到,先前一見他就匆匆逃命的我,此刻被他激得口無遮攔的我,居然會有多餘的心情留意到他手上的異樣。於是沉默片刻,他嘴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然後將左邊那隻始終反剪在身後的手,朝著我的方向抬了抬:“沒什麼,只是這莊子裡養的一條狗有些霸道,不慎被擦破了點皮。”
我猜那條狗,他指的應該是鋣。
除了鋣,這莊子裡沒有任何生物能讓狐狸受傷,哪怕是所謂的擦破點皮。
但既然沒法說出鋣的名字,我也就暫時沒繼續說什麼,只看著他手背上那條已經幹了的血痕,下意識問了句:“妖怪躲不開一條狗麼?”
他沒回答,手靜靜往回一收後,他突然跟我一樣,兀然調轉了話頭問道:“算算你在燕玄家待了也有不少日子,對萬彩山莊可有更多一些瞭解了麼?
我一愣。
這問題跟我倆剛才進行中的那些對話顯然毫無關聯,但既然被他問出,又從他語氣裡分明能感覺出一種他可能知曉問題答案的味道來,這就止不住令我心裡好奇心一陣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