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素和甄的孿生兄弟這件事,是深信不疑的。
直到那天為了救我他闖入哨子礦,被迫接觸到礦裡那口井內的東西,這才將所有一切想了起來。
那口井並不是什麼鎖龍井,井裡鎖的更不是龍。
當年,成為素和寅的素和甄在將它封印時,曾以為它只是一股力量強大的煞氣。直至封印遭到破壞,他才幡然醒悟,那裡面是等了素和甄數千年的羅漢金身。
金身一出便立刻歸入素和寅的體內。
但他只是一個具有著素和甄部分法力的分體,所以身體異於常人的孱弱,根本無法將它正常接納。卻反因著金身巨大的力量而逐漸被它吞噬,因此回到素和山莊後,素和寅的身體立刻急劇發生了惡化。
大量記憶蜂擁而入,讓他凡人的身體無法負荷,由此,彷彿一臺突然超負荷運作的電腦,他不斷‘宕機’,並以身體本能做出的排斥,讓不斷的失憶來對大腦滿溢位來的記憶進行格式化。
當初逆天而行的手段,換來如今身體遭受到逆天致命的懲罰。
然而他以此為代價所換來的歷史重啟,對素和甄那即將到來的命運,卻並沒有帶來任何根本性的變化。
儘管很多事情都和原來的歷史不一樣了,素和甄也不再是那個對瓷王之名執著入骨的瓷痴,然而為父洗冤的執念,卻令他依舊離不開對瓷王的角逐,並因此無法正視自己對梵天珠的轉世那份若即若離的感情。
即便親手重啟了歷史,卻仍然難以阻止歷史的車頭在往既定的結局處賓士。
這無疑是比身體的衰弱和支離,更為致命的打擊。
說到這兒,素和寅的話音戛然而止,亦因體力不支重新靠回到床上。
幾乎聽不見他的呼吸聲,目光也似乎再度成為一種失神的狀態。但正當我想站起身察看時,他忽然輕嘆了一口氣,隨後望向我,若有所思問了句:“你心神不定,寶珠。你在想什麼。”
我遲疑片刻,坦白道:“我在想,你為什麼會願意告訴我這些。”
“不正是你問起的麼。”
“我原本只是想確認你是誰,然而你說的,卻比我想知道的多了許多。為什麼。”
“因為若再不說,以後只怕有心無力。”
輕描淡寫的口吻,沉甸甸的目光,令我一時有些黯然。遂低下頭,不想因此令他看出我的情緒:“得到這樣的結果,你後悔麼?”
“不悔。”
“……為什麼。”
“如果你能從我剛才那番話想明白一件事,便可大致可猜出這是為什麼。”
我沉默。原先的同情慢慢變作另外一種情緒,我深吸一口氣,以使自己的話儘量平靜:
“是指……我可能會遭遇到同你相似的處境,對麼?”
素和寅聞言,嘴角牽了牽。
似乎連細微一絲笑都會令他感到疲憊,他閉上眼休息了片刻,隨後點點頭:“說對了。”
“幾天前我就已感覺到,如意的魂魄同時存在於這副軀殼之內。”
“是梵天珠的魂魄,寶珠。”他細心糾正,卻忘了正是因為他,我根本無法說出梵天珠這三個字。
但沒去提醒他,我只兀自繼續說道:“所以我和你一樣,‘同自己一起’,存在於同一段歷史中。”
“沒錯。”
“所以有一天我也會因為這個原因,而被歷史……或者說時間,給吞噬掉,就像你一樣。對麼。”
“對。”
“所以……”之後的話到了嘴邊,但我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我從素和寅微動的眼波中,讀出了一些令我更為不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