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下,彷彿這團烈焰不是由梵天珠的力量喚出,而是我騰昇出來的心火,隨情緒而起,隨情緒而滅,隨情緒而混亂兇險。
心緒很快從中收回,我隨即朝狐狸看去,想看看他究竟是怎樣用這麼快速度從那口棺材裡出來的。
但剛回頭,那隻按在我肩上的手轉而蓋住了我的臉。
非常突兀的舉動,令我匆促之下,只來得及看到他面色似霜,彷彿被一團寒氣籠罩,左手裡抓著那隻從棺材裡帶出的骷髏頭。
“別看。”察覺我要掙脫,他附在我耳邊輕輕說了這兩個字。
手指冰冷,吐氣陰寒,凍得我不由身子一僵。隨即感到身旁突然風聲四起,伴著一陣陣孩童淒厲的尖叫和哭泣,頭頂傾灑而下的雨陡然間變得更加滂沱湍急。
當狐狸終於鬆開手時,四周已是塵埃落定。
沒有風聲,沒有雨落,沒有那一陣陣聽得讓我揪心的孩童的哭叫。天地間一瞬靜得讓人心驚膽顫。
我小心睜開眼,看到狐狸飄蕩在我身旁的衣襬和他站得筆直的身影。
他和我一同待在這一片變得無比清明的夜色下。
沒有店老闆,沒有幾百個絕望凝視著夜空的小孩,沒有那口掛滿人頭的棺材。
我不知道他們一瞬間都去了哪裡。
剛才那種種巨大嘈雜的聲響中隱藏著一派殺氣沸騰,那必然不是我感知的錯覺。
我想知道狐狸在掩住我眼睛後究竟做了什麼,才能令那些難纏的東西全部消失,消失得如此乾脆又幹淨。
難道是被他吞噬了?我想起先前店老闆那番曖昧的語言,眉頭不由皺緊。
本已滅了的油燈不知幾時又冒出焰頭,縮在牆角,暈黃的顏色平靜溫和,偶爾在頭頂零星飄下的幾點雨絲中微顫兩下,光亮罩在狐狸身上搖搖曳曳。
令他那把黑髮看起來似乎摻雜了銀絲,披撒在那身黑衣上,閃閃爍爍,分外透出層妖嬈的詭魅。
“你是不是把那些東西……都吃了?”目光掃到他手裡依舊握著的那顆骷髏頭,我遲疑著抬起頭問他。
狐狸沒吭聲,我也無法透過他神情去猜測他的內心。
他臉上又帶上了那張鬼面具。
脫下時硬如金屬,但戴上後彷彿與面板融為一體般和諧又可怕的面具。
我突然難受起來。用力抓了抓自己衣裳,感覺有股疼痛從心底悄然而出,蔓延進骨頭,比身上的傷痛更為令我難捱。
“你吃了它們……”這一回我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我後悔了,早知道我不該放任他到這個地方來。
本以為陪他一起闖進這裡,或許可利用這裡的極陰之氣去恢復他的傷和他的元氣。可是剛才店老闆的那番話,冷酷無比地為我點醒了一個道理――
雖然狐狸總說自己是妖怪,但如今多多少少也知道,他就算是妖怪也是天上來的妖怪。
他是天狐。
天狐如同麒麟,會誅殺人間惡鬼,但吞吃它們,絕不會隨意為之。所以原本狐狸打算利用這片墳場內兇險瀰漫的陰氣修復元氣,但當他發現自己所真正面對著的是什麼時,彷彿被生生捆綁住了手腳。
他所面對的是幾百個幼童的魂魄在第二次‘死’去後,所化的。
正如店老闆言語中所暗示,此種魂魄最乾淨無辜,又因死後橫遭再次死去的悽苦,無法入輪迴被超度,所以吞噬這種魂,對狐狸來說,無疑是要遭報應的。
因此當狐狸一眼見到墓地裡那五百個幼童時,眼裡閃過的複雜,分明正是說明了這一點。
只是當時已騎虎難下。
他若不破了這個禁忌,我和他都將無法安然離開這裡。
前有童,後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