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慘白,毫無血色,他臉上的紅光消退了,雙眸中的激情消失殆盡,只剩下一陣失望的微光。他的渾身都在顫抖,為了不使自己發作,他強自扭過頭去,望著屋角落。
杜見春為防衛自己而故意張揚的大笑聲,刺激地響在他的耳畔,深深地錐痛了他血脈直湧的心。
杜見春似乎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的臉拉長了,變得有些懼怕和驚訝,她不知這將導致什麼樣的後果,只得盡力放緩語氣,道歉般支支吾吾地說:
“對不起……這不行……我、我該走了,回去理東西,你保重吧!”
說完,她把《天天如此》的稿子往床上一扔,像逃離什麼可怕的地方似的,跌跌撞撞地衝出男生寢室,拉開薄梓板門,飛快地跑出了集體戶。
跑離湖邊寨好遠了,杜見春才敢回頭向白茫茫的雪野望一眼。湖邊寨集體戶在雪野裡只露出了一個窩棚似的頂,跑過的路上,一個人也看不見。不知為什麼,杜見春撲簌簌掉下了幾顆淚,她邊踉踉蹌蹌往前走,邊自言自語地說道:
“你要不是反革命的兒子,那、那該多麼好啊……”
杜見春自然沒想到,柯碧舟追趕到灶屋門口,雙手扶著門框,失神地瞅著她的身影在路上漸漸遠去,遠去,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子。最後,只留下了兩行深深的腳印。
冬天日短,灰暗悽戚的密雲佈滿了天空,雪花變成了雪粒子,下在石板上“刷刷”發響。風吹得愈來愈緊,天黑下來了。
柯碧舟渾身發冷,頭重腳輕,咬著牙費勁地走回寢室,撲倒在床上。他那睜得老大的眼睛裡,停滯著那一片灰暗悽幽的濃雲。
蹉跎歲月(6)
說著,蘇道誠掏出皮夾子,拿出了八張五元鈔票。華雯雯把身體一扭,嘴一撅道:
“那你為什麼不去?”
“我啊,”蘇道誠把早已想好的措詞坦然講了出來,“告訴你吧,我爸爸很關心我的上調,給我約了一個幹部,要我和他談談,說好三點鐘就到的呢!”
華雯雯一聽更來了勁,兩條細長的彎眉一揚,站起來說:
“有路子,你可別忘了我啊!”
“你說我會忘嗎?”蘇道誠含情脈脈地瞅著華雯雯仰起的臉說,“快去幫我買吧,挑你喜歡的那種顏色。”
華雯雯喜孜孜地接過錢,樂不可支地笑著,由蘇道誠陪伴,從花園後門走出了蘇家。她心裡早算計了,一件男式銀灰色開衫只要三十來塊錢,蘇道誠是知道的,給她四十元錢,那不證明他對自己的愛嗎!
送走了華雯雯,蘇道誠剛上樓坐定,前門的電鈴響了起來。他立刻跳起來,跑下樓,親自衝到鐵門前去給來者開門。
如他所願,來的正是杜見春。
“請吧,請進!我獨個兒已經等了你三個多鐘頭了。”蘇道誠把門開大了,伸出手說。
杜見春在門外就已看清了,這是一幢雅緻的花園洋房,上下兩層,不下二十來個房間,外加前後花園,蘇家的條件是沒法說的了。她順著那條寬闊的甬道走進去,甬道兩旁是半人高的冬青,修剪得很齊整。左側是個不大不小的花園,青草地,長著兩棵蘋果樹,靠牆放著一溜花盆。走過甬道,是一個人字形的岔口,一條通後花園,一條通到臺階前。
上了臺階,杜見春發現腳下鋪著深紅色的厚地毯,地毯直通進客廳。客廳裡暖融融的,杜見春尋視著,發現有暖氣片。她心裡說,蘇道誠的父親真是個大官,不過,似乎太奢侈了。
蘇道誠請杜見春在剛才華雯雯坐過的沙發上坐定,又是拿糖,又是端果盤,還衝來了一杯香噴噴的強化麥乳精,
隨後才在杜見春對面坐下來,朝著她微笑。
杜見春望了望茶几上的水果、高階奶糖和麥乳精,淡淡一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