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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頁

鬼影沒有肉身,無法開口說話,便在地上扭曲身形,爬出蛇一樣的蜿蜒軌跡,以此組成文字。謝尋微見了,低垂著眼眸道:「新的災難要來了。」

影子們蜂群一樣聳動起來,拱起刀刃一樣的脊背。謝尋微在地上滴血,血液滲入黑影。

純陰之血比普通人的血液更適於修煉,他的鬼侍道行增長得很快,初一初二和初三都已經不懼陽光。或許假以時日,它們就能成長成真正的惡煞。他並不完全依賴這些鬼侍,每隔七天的銀針度脈教會他針法,他在自己的身體上試驗,於醫道頗有所得。他默寫出往日在抱塵山上讀過的《靈樞經》,潛心參悟。再就是師尊教給他的風法,他張開掌心,風流在手中旋轉,銀針被託舉著緩慢轉動,凜冽的銀光閃閃發亮。

他從未停止過修煉,他知道只有變得強大,才能讓該死的人去死,該活的人重回世間。

「喂!」

窗外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喊聲,謝尋微立時停止了掌心的風流,銀針被悄無聲息地藏入棉被。他抬起眼,朝窗欞那兒望。窗屜子外面探出兩個腦袋,一男一女,一胖一瘦。他認得他們,喻夫人的一雙兒女,胖的那個叫喻鳧春,長他兩歲。瘦的那個叫喻聽秋,比他大幾個月,脾氣驕縱。

「尋微妹妹,」喻鳧春小心翼翼問,「我們要去十全街聽戲,你一起麼?」

他搖頭。

「讓你別來熱臉貼冷屁股,你偏來,人家根本不理你!」喻聽秋罵喻鳧春。

「尋微妹妹,一起去吧,你好久不出門了。」喻鳧春不肯走。

謝尋微低下臉,嫌惡地皺起眉。抬起臉時卻換上一副憂愁的神情,「大郎,你們去吧。我身子弱,走不動。」

「沒關係!」喻鳧春喜滋滋從窗臺爬進來,「我揹你!」

他看著謝尋微的眼睛亮晶晶的,絲毫不掩飾他的喜歡。謝尋微知道,每次自己離開靜園到前院去,這個傢伙就躲在抱柱後面偷偷看他。喻鳧春喜歡他,日日遣婆子送糕點,送燕窩,有一次甚至送來價比千金的冰蟬玉。

喻鳧春送多少東西,他扔多少,只留下那一枚冰蟬玉。有一次倒糕點被喻聽秋撞見,喻聽秋氣憤地說:「你若不喜,直告訴我哥便是,為什麼要吊著他?」他冰冷地微笑,拍掉手上的糕餅屑子,轉身離去。

現在喻鳧春要來揹他,他心裡厭惡,像討厭一隻黏在腳底的蟲子。

喻鳧春看他不動,撓撓頭,掏出手帕包住手,再來揹他,「尋微妹妹,不要怕,上來吧。」

他慢吞吞爬上喻鳧春的脊背,不動聲色看向地上的影子,立時有看不見的鬼魂飄出來,壓在他的肩頭。鬼壓背,重量陡增,喻鳧春麵團似的趴了下去。

喻鳧春哭喪著臉說:「妹妹有點重,我背不動。」

喻聽秋氣道:「你怎麼這麼沒用?背不動人家,還想討人家當媳婦!」

她把謝尋微從喻鳧春背上拉起來,一把把他拽到自己背上。謝尋微和鬼魂的重量竟然沒能壓垮這個丫頭,謝尋微默不作聲地增加鬼魂,統共十個鬼魂摞上肩頭,喻聽秋大氣不喘,二話不說,疾步沖了出去。

謝尋微:「……」

他們上了馬車,一大幫喻家子弟浩浩蕩蕩跟著車後頭。謝尋微心知肚明,這些子弟不是來護送喻家大郎和二孃,而是看管謝尋微,不讓他逃跑。

十全街茶館,人山人海,他們在視野最好的二樓雅座聽戲。他看著樓下,想起師尊來,師尊窮困,若是人多,從來只能帶他擠在人群的邊緣。摺子戲一出一出地唱,又是一個女鬼和書生的故事,生和旦纏綿相愛,破廟裡山盟海誓,風雪夜裡生離死別。

「都是假的,騙你們這幫小孩子的。」師尊的話猶在耳邊。

他忍不住落淚,怎麼會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