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內疚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公司裡的事。住院那幾天我無意中聽到威廉氣呼呼地跟艾倫抬槓,讓他要麼找個人回來幹活,要麼乾脆關店散夥。
我聽得一驚,後來找機會問威廉,才知道艾倫這個甩手掌櫃當得比老劉還徹底,好些專案急的不急的,壓在他的辦公桌上都落了灰。
“這個時候打電話,萬一是有什麼事,你關機……”
我說話慢,艾倫沒聽完就已經不耐煩,眉頭越擰越緊,看也不看我就粗聲道:“管它是什麼事,我他媽才是老闆,就不能有一點自己的時間?”
可他哪裡是要自己的時間,他的時間都浪費在我這裡了。我知道他沒有怪我的意思,可還是被事實噎得好一會兒都說不了話,心裡只覺得氣,氣自己一步步變成別人的累贅。而我這輩子,好像從生到死都是累贅。
我自暴自棄地垂眼冷笑:“艾倫,我知道你不高興,不高興你就走,反正我這裡也夠擠的,容不下這麼多深仇大恨。”
艾倫扭頭看我,表情又氣又恨:“什麼意思?”
“你在發脾氣。”我看向他,“可你為什麼發脾氣,你自己不知道嗎?”
艾倫漲紅了臉瞪著我,我以為他氣不過真會走,他卻突然嘆了口氣,前言不搭後語地問:“那個林睿,他媽的又跟你說了什麼?”
“林睿?”我竟然有幾秒鐘完全想不起來這個名字,腦袋短暫的空白後,總算又把名字跟人對上了號,心裡忍不住偷偷鬆了口氣,指著心口說,“他啊,他跟我說沈宴這裡有病,心理出了問題。沈宴是個瘋子。”
艾倫沒說話,我垂著眼笑:“是我把他給逼瘋了。”
“關你什麼事!”艾倫臉色變了變,拍著床板站起來,卻沒摔門出去,而是站在床邊滿臉悲憤地看著我,我跟他笑,他卻越發臉沉得厲害,只差沒指著我的鼻子大罵。
他倒是人忍下來沒罵人,可語氣實在也算不上好。他說:“周景辰,知道我最看不慣的是什麼嗎?就是你這種沒事就往自己腦袋上扣屎盆子的,請問這世上還有人比你傻嗎?他沈宴就是真瘋,那也是活該。怎麼,你還想原諒他,想跟他重修舊好?你可真是善人善心!”
“我沒那麼想。”
我耳鳴得厲害,艾倫就算這麼費勁巴拉地罵,我豎著耳朵也就聽了個大概,這感覺就好像打雷劈岔了,光看著,不痛不癢的也沒什麼感覺。
艾倫沉默地站著,過一會兒像是消了氣,聲音也低了下來,卻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你怎麼想那是你的事,你要原諒他,也沒人能阻攔你。可你的命卻不只是他沈宴一個人的你明白?”
我抬頭望著艾倫笑:“放心,他想要我也不會給。”
艾倫神情古怪地看了我幾眼,又在床邊坐下來,沒頭沒腦地問:“林睿的名片你拿了?”
既然話都說開了,我也沒必要瞞著,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張卡片遞給他,笑著說:“他把名片壓在杯子底下了,我以為你沒看到。”
“給我做什麼?我要拿早拿了。”艾倫眼神瞄了一下,一臉嫌棄,“就他那樣還心理醫生!”
“心理學博士。”我照著卡片補充。
艾倫氣鼓鼓地從我手裡搶過去,兩個手指頭夾著看了看,隨手揣進自己襯衣口袋裡,沉默一會兒才說:“你要去也可以,我送你。”
我在家躺了兩天誰也沒找,艾倫卻還急了,守著連公司也不去了,電話倒是很多,他聽得不耐煩,還是會甩臉子掛電話。
“周景辰你怎麼了?”他疑神疑鬼地問我。
“不怎麼。”我懶洋洋地答。
“不去找林睿?”他牙痛似的撇嘴,“還有你的沈宴,你不找他?”
“找他做什麼?”我問。
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