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淤泥的便不要來沾染了,不然一個腳底打滑,滾了一身的泥湯兒不是?”
鐵慈十分誠懇地點頭,“您教訓的是。”手中鏟把兒向前狠狠一搗。
那大漢慘叫一聲,猛地彎成了個蝦米,一個倒栽蔥跌倒在泥水裡,那年輕村民趁機一腳丫子踩在他臉上。
鐵慈的笑聲傳來,“哎呀,您怎麼就先腳底打滑了?”
年輕村民一腳丫子洩了恨,卻也不附和鐵慈,彎腰縮背要走到另一邊去,鐵慈看而來一圈,叫住他道:“我瞧著你們都臉熟,我記得你們村子那晚是最早趕上堤壩的,是一位腿受傷的小夥兒報了信,如今瞧你們都在,他人呢?是腿傷還沒好麼?我帶些藥去看他。”
那村民停住,半晌,低聲道:“您哪,見不著他了。”
“嗯?”
“他那腿上是癰瘡,昨兒死啦。”
鐵慈怔住,那村民已經走遠了,有人走下堤壩,喊一聲放飯啦,這一帶的她認識的村民立即一鬨而散。
鐵慈只能上堤壩,一邊走一邊想著那少年明明只是腿上外傷,當日瞧著也不如何重,怎麼就成了癰瘡?
一抬頭,天邊霾雲翻卷,陰沉沉壓在頭頂,這天,還沒好的跡象。
前邊在放飯,她過去看了一眼,挺稠的粥,一筐一筐的饅頭,還有驅寒的薑湯,伙伕瞧著鍋邊,說著這是蕭家備下的,眾人都捧著碗千恩萬謝。
河泊所大使和副使又滿面堆笑搖搖擺擺地過來了,鐵慈卻不想和他們打交道,一個轉身走下了堤壩。
她走出眾人視線,在回河泊所的路上,召來了隱藏的九衛屬下,讓他們再去看看河堤。
果然沒多久,九衛回報,“後來又來了巡檢司的兵,但是沒下去,擔當巡檢監督之責,那饅頭筐裡的白饅頭只有最上面一層,都被兵們吃光了,底下是黑麵饃饃,不過瞧大家也不意外,都吃得挺香。午後挖河加快了速度,沒休息一刻鐘就被趕下河了,清走的淤泥也沒拿去築堤,被車子運送到蕭家的田地那裡漚肥了。”
“真是物盡其用啊。”鐵慈道,“那拿什麼築堤,另買材料不是更貴嗎?”
“說是土堤抵不了這三白河亂躥的水,要築石堤呢。”
鐵慈可不信這個,土方都拿去漚肥的人家,捨得用石頭築堤?
她想了想,又命九衛去查那個剛剛死亡的村民的事,九衛領命而去。
鐵慈回到衙門,顧小小還在伏案勞作,鐵慈趁屋內無人,悄悄對他使了個眼色。
顧小小抬頭看是她,眼睛一亮。
鐵慈悄聲問:“可有收穫?”
顧小小道:“我對戶部那裡的全國漁稅都有譜,三白河泊所的漁稅肯定有貓膩。只是當前給我的帳看不出端倪,應該是一本假的。須得找到真賬。另外,我私下問過當地漁民,本地漁課徵收以本色為主,但是上呈朝廷時是折色。本色徵收的是熟鐵和生麻等物,也有少量魚鰾翎毛等物,數量不小,折色折成銀兩卻又明顯不相符。”
本色是指本地特產和漁民漁獲之物的加工品,如干魚,魚鰾翎毛魚油等物,也有本地所產之物,如本地盛產的白麻,熟鐵也是本色,這都是造船的必需品。
折色則是指所交賦稅摺合成錢鈔銀兩銅錢等物。
那這些麻鐵去哪了,河泊所自然是用不著的,蕭家嗎?
鐵慈知道蕭家也有種麻,但是蕭家行事向來收斂,並沒有形成很大的規模引人注意,畢竟麻和造船有關,蕭家種太多麻,難免令人多想,更不要說大量蒐羅熟鐵這種事。但是如果蕭家在漁課上動心思,讓景江上下游數萬漁戶為其送來麻鐵,這事兒就不小了。
海右靠海海灣,如果揚帆越過海灣,順風而下,離直取盛都不過兩日便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