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鶯沒開口,只讓人把盧一鈺找來,吩咐他把前些日子從福建和浙江兩道鹽場中抓的人帶上,盧一鈺倒是領命去了,只是他在福州事務繁忙,根本脫不開身,也不能跟著一起。
他心裡明白郭文鶯是想幹什麼,自來蛇打七寸,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不和張家直接對上是不行了,她去溫州,自然是奔著張家大宅去的。只是他知道她現在身體情況,不免低聲勸道:“大人,這事讓徐橫去也不是不行,大人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郭文鶯搖搖頭,若是能不去她也不想去,只是徐橫到底只是個武將,這種抄家的事他出面不合適,也只有她親自帶隊才能鎮住場面。
大隊人馬出了福州城,往溫州城走,可剛過了麗水,郭文鶯忽然就叫人停住,吩咐轉道往杭州去。
徐橫自是不解,其實郭文鶯也是在路上想著才明白過來,他們這麼氣勢洶洶的過去,就算能一時打壓住張家的氣焰又怎麼樣?說到底張家也只是這南方眾多鹽蟲中的一隻,雖是最大的一隻,但即便扳倒了張家也對整個大局影響太大不了。尤其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們證據不足啊。
所以最關鍵的,還得查詢證據,而杭州絕對是最大的突破口。
徐橫跟她多年,知道她的性子反覆無常的時候多,也不敢有異議,立刻命軍隊轉道。
一路到了杭州,鞍馬勞頓,郭文鶯整整歇了一天才緩過勁兒,到底現在身子不如從前,也不敢過於勞累。她舅舅盧俊延也新近到了杭州,做了浙江的督學,雖是離權力中心遠遠的,倒也絕不會出什麼事。此次到了杭州,便就住在舅舅家裡了。讓徐橫把帶來的人馬留在城外候命,她最少要在杭州待個七八天。
次日一早,她就開始召見杭州大小官員,這些人也不知道總督大人突然駕臨是為了什麼,都小心翼翼伺候著。
郭文鶯只跟他們寒暄了幾句,最後留下杭州知府。
這位杭州知府陳萬喜正是郭文鶯路上遇上的那個大胖子,他也是鹽商出身,長得肥頭大耳,跟個歡喜佛似得。
郭文鶯對他顯得格外親近,一口一個“陳大人”的叫著,倒似是把她當朋友看了。她把盧俊延也一起找來,跟著陪酒,在盧府裡請這位陳大人吃飯。
陳萬喜以為總督大人對她另眼相看,不知道心裡多美,酒席間手舞足蹈的,被盧俊延灌了幾杯酒,立刻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郭文鶯順勢道:“陳大人,本官此次來杭州,也是想見見這杭州的大小鹽商,不知道陳大人能不能召集一下?”
陳萬喜忙道:“大人有命不敢不從,這杭州的商會會長馬如雲正是位大鹽商,下官可以請這位馬會長來拜見。”
郭文鶯自是點頭應允,也不用等次日,當天她就在盧府裡見到了這位馬會長。
馬如雲是個矮胖的中年人,四十來歲,留著一縷小鬍子,笑起來雙眼眯眯的很是富態。他鹽商的頭頭,在杭州乃至整個江南都是極有勢力的,有時候連知府都得聽他的。他說一句話,整個官場都要跟著顫上兩顫的,若不是陳萬喜開口,她還真不知道杭州還有這麼一位人物。
分賓主落了座,郭文鶯便直接入了主題。她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遞了過去,“馬會長可知這是什麼?”
那是一張鹽引,所謂鹽引就是商人到鹽場支鹽的憑證。每引一號,分前後兩卷,蓋印後從中間分成兩份,後卷給商人的,叫“引紙”,也作鹽引;前卷存根叫“引根”。這一張正是後卷。
這張鹽引不過是個引子,也為了接下來查鹽稅,丟擲來的一塊磚。在前朝的時候,每張鹽引可領鹽一百六十斤,價六貫。那會兒監管不嚴,確實有一些不法商人勾結官府,亂買亂售鹽引,買賣私鹽,不向國家繳稅。自南齊立國之後,所行鹽法是引岸法,各地官府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