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前紗幕外,點點微黃的燈影仍暈在柔軟錦毯之上,晨光已將幾分清冽的氣息透露進來,如同潺湲的流水,緩緩浸了一地。
卿塵朦朧中睜開眼睛,隔著帳簾看到有人身著甲冑俯在榻前,披風斜斜落於一旁,在玄黑的肅冷中翻出血色的裡面,如鐵血般濃烈的對比卻被燭光染上了幾分安靜的柔和。心口一層層的隱痛不止,她昏昏沉沉的說了句:“四哥,你醒醒,小心著涼。”
那人幾乎立刻便抬起頭來,上前拂開垂帳:“卿塵!”
焦灼而明亮的目光落在卿塵臉上,驀地讓她清醒了幾分,夜天湛站在面前,些許錯愕後是如釋重負的微笑:“你醒了。”
他比幾個月前看起來略微削瘦了些,微不可察的一絲疲憊下仍是那高貴而瀟灑的神情,朗月如玉,明玉如水,卻或許是因玄甲加身的緣故,清湛的眉宇間多添了銳利和果決,又叫人覺得和往常有所不同。
那一瞬間的對視,卿塵臉上緩緩一笑,晨曦千縷梳過雲靄,曉天探破,春風閒來。就近處的眉眼如此清晰,夜天湛看過她眸底秋水般的沉靜,那樣柔軟卻一絲不亂的沉靜,他低聲說道:“卿塵,真的是你,你不醒來,我還以為又是夢中。”
卿塵靜靜垂眸他處,勉力撐起身子,他已經伸手扶住,卿塵問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柯南緒大軍敗了嗎?”
夜天湛搖了搖頭:“也就是小半夜,我剛回來不到半個時辰。柯南緒確實厲害,昨晚那種情況,他竟能在我和十一弟兩面夾擊下從容而退。”
卿塵出神的想了會兒:“一曲琴音,高處激烈入雲,低時自有多情,心志高絕,揮灑自如,奇人也!”她扭頭微笑:“你又救了我一次,若不是你的玉笛,我鬥不過他。”
夜天湛輕輕一笑:“這次好像是你來替我解圍,怎麼又成了我救你?”
卿塵笑道:“那這真的是算不清楚了。”
夜天湛道:“算不清好。”
卿塵一愣,見他神色專注的看著自己,她眼中笑意沉默,刻意的微微避開他,似乎聽到夜天湛嘆了口氣,此時卻有人進了帳來。
殷採倩端著個玄漆托盤同十一一起進來,先悄眼覷了覷夜天湛的神色,才對卿塵說道:“你醒了?正好趁熱服藥,剛才看黃文尚忙了這半天我才知道,原來煎一碗藥這麼費勁。”她私自跑來軍中,已被夜天湛責斥過,夜天湛語氣不慍不火卻處處透著嚴厲,她自知理虧,連半句嘴也沒敢回,幸而夜天湛軍務纏身又惦記著卿塵這裡,才沒有時間追究她。
十一見夜天湛親自守在卿塵榻前,說道:“七哥,你昨晚也一夜未睡,稍去歇息會兒吧。”
夜天湛點了點頭,卻並未起身,伸手接過殷採倩送來的藥,細細的一盞白瓷,他貼在手上試了試溫度,遞給卿塵:“有點兒燙,你慢些喝。”
卿塵聞到藥的苦味,下意識的皺著眉頭,夜天湛輕聲笑道:“別打量著皺眉頭就能不喝了,良藥苦口的道理你以前不是常說?”
殷採倩那邊聞言回頭和十一對望了一眼,旋即在旁笑說:“這藥裡多加了甘草,應該不是很苦,四殿下親自囑咐過說你喝藥怕苦,讓黃文尚記著給你煎藥都多添這味藥。對了,你心口還疼嗎?這藥丸是你平常服用的,也是四殿下叫人多帶了一瓶,怕一時間急用,昨天還真用上了。你這一病,十一殿下可擔足了心,沒照顧好你,回去四殿下不找他麻煩才怪。”她脆聲俏語連珠落玉般說了這一通都不停,氣氛是輕鬆,但便看著夜天湛眼中笑意一分分沉了下去。
卿塵詫異以夜天凌的性子哪有心思吩咐去這些零碎小事,十一卻接了話頭:“可不是,剛才命衛長征回四哥那裡報個訊息,他請示我四哥若問起你來怎麼回話,我正犯難呢,四哥若知道你這樣,我怎麼交待?”
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