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灝不想她竟如此有心,嘆道:“難為你了。”
卿塵道:“父子哪有隔夜仇,皇上做父親的已然退步,你便莫要僵著了。”
夜天灝面上雖看著無恙,心中實對那日酒後意氣縱火燒了東宮一直耿耿於懷,道:“是我愧對聖恩。”
卿塵突然想到什麼,將放在案頭的書冊推了推:“險些忘了,看看這個。”
夜天灝開啟裹著的一幅青布:“《擷芳集》?”翻看道:“這是柳傳成的孤本,極難得的。”語中盡是驚喜。
卿塵道:“確實是難得,有人費了不少心力為你尋來。”
夜天灝原本欣悅的神情靜下來,知道他喜歡這套書的,怕只有一人。
卿塵接著淡淡說了句:“前些時候動了胎氣,靜養了好些時日。”
夜天灝終忍不住投去探詢一瞥:“怎麼?”
卿塵見他終於還是著急,燦然而笑,如同一抹輕美的陽光穿雲淡灑:“已不礙事了,現如今看起來人倒豐腴不少。”
心中出乎意料的一鬆,依稀記起那日冒雪出京,夜天灝眼中出現痛楚而摻雜了矛盾的神色。長風肆虐,大雪凜冽,有個身影一路相隨,從京城往北若遠若近的跟在後面,踉蹌深雪之中。長長的黑色斗篷隱隱掩住了身形,遮擋面容,他卻一眼便知是誰。
心裡最溫柔的地方被緊緊壓著,幾乎要透不過氣來,抑的人要發狂。雖狠心看也不看她,卻是因早就鐫刻的深了,一動便痛徹骨髓。
那日鸞飛聽聞天帝旨意,情願自己隨夜天灝遠赴涿州,也是因此不慎動了胎氣,卿塵想了想,終也沒再細告訴夜天灝。他對鸞飛依舊掛心,如此便好。
夜天灝沉默了一會兒,道:“多謝你。”
卿塵笑道:“我也是受人所託,何況,鸞畢竟是我妹妹。”
夜天灝將心中抑悶的情緒斂去,也笑道:“你同四弟萬事小心,只別走我和鸞飛的老路便好。”
卿塵一愣,宮中人人都以為她是湛王的人,不想夜天灝竟看的明白,卻亦或就是太明白了,反難得糊塗。
夜天灝見她吃驚,說道:“四弟自小便同我一起吃住,不免比他人多幾分瞭解。這宮中人人汙濁在裡面,卻唯有他謀其政而非無所不用其極,倒有一份真心待我。只是他一直是那冷淡性子,心裡有事也是不願說的,若哪日有了衝撞,你倒擔待著些。”
深瞳瀲灩,淡淡波光終透了真切堅實,卿塵說道:“我認定了他,便就是他了。”
夜天灝那一抹爽朗再現:“四弟比我有福氣。”
卿塵大方道:“往來都是緣份,你也莫錯過了。”
夜天灝語中深帶了感慨:“各人各命,造化弄人。”
卿塵道:“命雖天定,卻亦由人,只看你和老天誰強些。”正是夜天凌曾說過的話。
夜天灝笑道:“也就是你如此性子降的住他!”
卿塵笑而不語,眼底無垠溫柔,深深如許。柔情底處,印著抹清冷的堅定,她不知道路有多遠多久多難,但她知道,自己同他,已沒有人能再放手。
天朝《禁中起居注》,卷五十七,第十三章,起自天都凡一百二十六日。
“……仁王入見,呈《列國奇志》稿,帝悅,徹夜與之論。聖武二十八年春,擢仁王進英華殿太常司,主修歷朝通史。”
只舟行見水窮處
天朝《禁中起居注》,卷五十七,第十三章,起自天都凡一百二十六日。
“帝微恙,召九卿以議儲,眾推湛王,士族文者三千聯名書,具湛王賢。帝愈,不復議。”
翠瓦金簷,早春的晴朗在重閣飛宇流溢了琉璃色彩,陽光下漸漸透出些清晰。遠望梨花正盛,冽風中幾樹繁花落蕊芬芳,雪壓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