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在他面對著萬里大漠飛沙時如此鮮明的浮現在腦海中,夜色下美麗的月牙泉如她清澈明亮的眼睛,而靜陳於泉底深處的沙石卻如他此時的心情,在經過了白天烈日火燒般的曝曬之後,夜晚冰寒的幽涼透骨而來,一切繁華與驕傲皆沒落,冷月隨波,寂寂然,無聲。
于闐王遣使者三百人,攜上乘五色美玉、良馬美酒等豐盛的陪嫁以及朝貢物品隨湛王東行,送朵霞公主入嫁天朝,朝見天帝。但是這番兩國聯姻的盛舉卻讓原本便愁雲慘霧的御醫院雪上加霜,只因天帝病勢沉重,日漸不起,令人苦無良策。其中最叫御醫們頭疼的是天帝自移居清和殿之後便棄醫不就,除了偶爾召見幾位宰輔重臣並命蘇淑妃侍駕外,不見朝臣妃嬪,連皇后都拒之門外。藥無從下,醫無從醫,如何不讓御醫左右為難?
三省六部一臺九司,舉朝上下束手無策,如此拖至六月末,欽天監正卿烏從昭上了一道表章:寅酉年乙亥,土盛枯水,木弱逢金。今太白經天,白虎犯日,太歲位正西,上侵紫宮,易避西方而居北坎位,遠命屬虎年之人,女子尤甚……
這道表章在通政司停了不到半個時辰,直接由內廷女官送入含光宮。
六月癸巳戌時,遵含光宮皇后懿旨,皇宗司、掖庭司清查大正宮中所有妃嬪、女官、侍女,凡遇虎年所生者,已有封號的妃嬪一律送至千憫寺,未經傳召不得私自入宮,未曾侍駕的女官及侍女則放出宮去,各歸家門。
深夜之中,大正宮燈影穿梭,腳步密集,掖庭監司親自帶人盤查各宮,不停有侍女被帶走,一片人心惶惶。皇宗司則早已將幾名不宜留在宮中的妃嬪遣送出去,連夜前往千憫寺,這其中便包括住在皇宮最西面承平宮中的定嬪。
翌日,汐王上表請奏,懇求天帝恩准他將定嬪接入汐王府奉養。與烏從昭的表章不同,這道表章經通政司進入中書省,在鳳相手中壓了三天,留中不發。
再隔了一日,已多日未曾進宮的凌王妃前來給天帝請安。不過多會兒,清和殿傳出口諭,命御醫院上呈日前所用藥方御覽,此時已晉為御醫的黃文尚候在外殿,等候宣召。
這一候便是兩個多時辰,眼見日上正中,一日已過去大半,黃文尚方見凌王妃自內殿中緩緩踱步而出。眸若秋水,眉似遠山,玉櫛高束雲鬢,玲瓏華勝輕搖,一身黛青色的宮裝端麗雅緻,廣袖燕襟,披帛修長,雖已有數月身孕隱約也看得出,卻是別有一份風姿綽約,嫵媚動人。
潤和通透的玉環綬隨著她的腳步輕搖,發出悅耳的聲音,給這著了幾分暑氣的大殿帶來了絲絲清涼。
“見過王妃!”
隨著黃文尚的問安,卿塵在他面前停下腳步,“皇上先前都用得什麼藥?”
黃文尚回頭示意了一下,身後兩個內侍躬身將託著藥方的漆盤呈上。卿塵便站在那裡,一一細看下去,稍後道:“取筆墨來。”
其中一個內侍應聲退下,很快取來筆墨奉上。卿塵提筆垂眸,在御醫院列出的方子上略加添減,筆下龍飛鳳舞,看得黃文尚暗自心驚。
卿塵寫完之後,對黃文尚道:“從今天起照這個方子奉藥,記住石決明先煎,鉤藤後下。以後每日巳時來清和殿請脈,若脈象弦滑則加龍膽草五錢、菊花三錢、牡丹皮三錢同煎,若弦細便佐以尚藥監所制的金匱腎氣丸。你仔細記下,切莫有誤。”
黃文尚匆忙將她的吩咐記下,拿著藥方心中忐忑不安,一抬頭,見她已經往殿外走去,三步並作兩步追上:“王妃!王妃……”
卿塵止步轉身,面帶詢問。黃文尚躊躇道:“王妃,這方子上有幾味猛藥,下官惶恐,實在不敢妄用。”
卿塵微微冷笑道:“中看不中用,你們御醫院是不是也該改改那些太平方子了?”
黃文尚低聲道:“